到了云舒山庄的驿点,天色也晚,吴山镇素来不太平,山匪猖獗,路上更是颠簸,两个姑娘定是受不了,尤其沈清身子虚弱,受不住这样的罪。便在这吴山镇驿点歇了下来。
怎料沈清睡得沉,怎么叫也叫不醒,无奈,也只好让顾远辞抱进客栈,令晟瘦小不说,夏云和阿横可不敢碰她,之前的伤他们可还记得,可不敢再在她睡着时碰她了,虽说她如今看上去正常了许多,难保突然像上次那样倏地睁开眼猛咬他们。他们那一身武功,打土匪,打混蛋可以,对付女人还真不行。
云舒山庄的驿点皆名为卷云客栈,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驿点,接五湖四海之人,待八方六地之客。
顾远辞抱着沈清于侧门入,此时厅内皆是江湖莽汉,嘈杂不断,怕惊醒了她。
客栈掌柜早早接到信知晓顾远辞一行人需在此停留,便也早早准备好,安置好后向顾远辞简单说了些吴山镇的近况便退下了。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顾远辞正埋头写些什么,只说了句:“进来。”
来人正是阿横,只见他呈上一张卷起的纸条,低眉,道:“公子,花城主密报。”
顾远辞放下笔,接过纸条,不多时,眉头微皱,神色多了几分蕴意。
“竟又发生了三起。”
阿横微讶,语气有些急躁。
“公子,这……他们真是不把云舒山庄放在眼里……”
“方才听王叔说,吴山镇近日亦发生两起……公子,不会是针对云舒的吧……”
顾远辞沉默不语,眸色罕见清冷。
“不见得,吴山镇是五虎寨盘踞之地,明日进城,再做调查。”
“那……沈姑娘……”
“我会借口为她调养待在吴山镇几日。”
“这……是,那属下先行退下。”
顾远辞点头,直到关门声响起,顾远辞才起身至窗前。今夜月色明亮,无云遮月,清明了不少。
方才被她环住的脖颈有些隐隐发烫,顾远辞愣神,脑海中尽是她方才低声呓语的熟睡面庞。
他见过发疯红了眼的沈清,见过因伤痛难受蜷缩的沈清,见过夜夜因梦魇惶恐不安的沈清,却鲜少见到方才眉眼尽是安宁祥和的她。
他知道,她每一次的情绪平静皆因一个名唤“阿溪”的人。
他不知道此时他心底所涌动的情绪是什么,是陌生的,不同于战场杀敌的惊心动魄,更不同于攻心谋略的尔虞我诈,他从未曾那样轻易地被一个人牵引着情绪,那颗早已沉静无澜的心总会若有如无地开始它无由头的起伏变化。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情绪,相反,他开始向往,更甚是珍视这样一种心情。
他突然想起那一天,所有人都被她抓狂尖锐的模样吓得不敢向前,只有他能看到,她眼底深处近乎深坠的绝望与一点零星的余光,那是她苟延残喘的最后一缕希望。他忽然升起怜悯之心,他见惯世间种种,有良善,有奸佞,更多的是对世事的无奈与偏执。
花言和令晟总说他对她太过纵容,在她身上花费太多不必要的心力。但归根究底,一切源于那时她眼底深渊未曾泯灭的最后一点余光。
那时的他也从未想过,沈清就这样成为他这一辈子无法挣脱的羁绊,成为他心尖未曾消散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