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崎市住下已经快凌晨了,广场酒店只剩了两间日式房,秋山导师要完成论文,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工作了,而我则打开日记本开始记录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
上一篇日记的日期是6月19日,也就是我出发的前一天,当时的心情和现在的一点都不一样,一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感觉就像侦探小说中的主人公,而且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在我身上了。
-6月24日晴高崎市
今天是我寻亲路上的第5天,最有希望的线索出现在神川町,听说那是以前赤纲家的邻居,秋山导师与我一同前往拜访这家人,这家的老人因病长期卧床家中,但是这也是我希望最大的一段线索。
今天听说了那位老学者发生的悲剧,我感觉到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陨落是多么凄凉,他从未结婚,也未生养一儿半女,一生都献给了他热爱的事业。
还有那两个女孩,其实,我的笔写到这里的时候,背后的那阵冷风吹的我汗毛倒立。临行前本木母亲给我的那本书,也许就是所有事情的关键,而且所有怪事的发生也是我拿到这本书开始的,但是我并不恐惧,我希望能揭开所有事情的真相。
今天有些累了,我会早点休息。-
我写完日记本上的这几句话便匆忙的合上了它,看着日记本灰色简洁的封面,我坐在写字桌前好久,自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随后我又拿出那本《宇治拾遗物语》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里面的树叶已经渐渐的发干发硬了,但是那绿色还是那么新鲜。再翻开一页,那一缕头发,我已经将它用红绳扎好。最后就是那张奇怪的照片了,我在车站的时候,用便捷冲洗机冲印了出来夹杂了书中。不知道,我还会得到多少这样的“礼物”。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了,收拾起一切,我便躺下了,安静的空气慢慢的向我沉来,堆积在我的周围,他们宁静了时间,也安抚了过往。
清晨,窗外的一声鸟鸣声叫醒了我。
洗漱收拾完毕后,我轻轻的锁好房门,便来到了一楼与导师约好的那个餐厅。
一进餐厅的门就看到了他早已坐在餐桌前,一杯牛奶,一碗已经吃剩的蔬菜沙拉,还有半颗没有吃完的煎蛋。他还是举着报纸一边看一边早餐。
这样的一个男人,优雅,精致,怪不得藤崎葵那么喜欢他。
我来到导师的面前。
“早上好,秋山导师。”
他把报纸叠好放在桌边,也站了起来给我回礼。
“早上好,你起来啦,吃早餐吧,我不知道你早上习惯吃什么,就自己先吃啦,哈哈,不好意思。”
“我自己点吧。”
我从身后的台面上,挑了一些可口的早餐,便又回到餐桌这里。
“你看新闻了吗?”秋山导师一边将叠好的报纸挪向我这里,一边问我。
我抬起趴在餐盘上的头,一边小口咀嚼,一边看向导师手指的那个新闻。
-侏儒落网,老教授被刺案24小时内告破-
“哦?是杀害......”
“是的,杀害老师的人落网了。”导师将手中的报纸合住,卷了起来,放在了桌上。
“新闻说是一个变态侏儒,他趁老师回家开门时将他杀害了,真的是太残忍了。”
“侏儒啊,就是个子小小的那样子吗?”
“是的,我明天今天要赶回学校,老师这辈子就他一个人,他有很多东西需要帮忙整理。”
“秋山导师,我的事真的太感谢了,让您费心了。”
“没什么啦,正好我写的一片论文也是跟你身世的那段时期有关,顺便收集资料呀。”
吃过早饭,我和秋山导师一同坐上了开往神川町的捷运大巴车。
神川町,它是儿玉郡下的一个町,人口不多,但是都很热情,这里保留了很多古迹,随处各见到式各样的神社。
我们出了车站,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秋山导师,你还记得藤崎葵吗?”
“她呀,我还经常能见到她呢。”
“哦?她留在东京了吗?”
“是呀,她现在在学院中做助教工作。”
导师一边走一边将整齐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胳膊上,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穿着的淡蓝色衬衣。
“那还是很不错呢。”
“对呀,不过说来也可惜,她帮助的历史老师死了。”
“她就是跟着他呀?”我已经隐藏不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是。”
“........”
导师指了指前方山边的一处地方。
“他家就在那,我已经联系好了,现在我们就能去拜访他了。”
“谢谢导师。”
我们顺着一条主路,拐到了山下的一条小路上,山边的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这里安静的有点奇怪,甚至都听不到一声鸟叫,只有我和导师脚下踩着石子和碎沙发出的“嘎啦嘎啦”声。
慢慢向半山腰爬的土路,一转过前面的弯,一所木质结构的住宅出现了,青瓦的房顶在太阳下散发着热气腾腾波纹,房屋是通身淡黄色,门前的灌木丛被修正的整整齐齐的。
“打扰了,我是秋山藤一”导师站在门前做着自我介绍。
一位老妇人应声打开了房门。
“欢迎欢迎,快进来。”
能看出,她为了这次访问经过了精心的打扮,虽然还是乡村的那种朴实无华,但是显着那么的精神,但是一头的白发能看出她岁月的沧桑。
“这就是我的丈夫。”
老妇人坐在了一位躺在榻榻米上的老人身边,老人的面容憔悴,塌陷的眼眶和高出的颧骨记录了他多年病痛的经历。
“仓子啊,你去给两位客人倒茶。”
老妇人出去了,我和秋山导师坐在了他的旁边。
“真实不好意思,我起不来身子了,那场疾病夺走了我的一切啊。”老人虽然虚弱,但是他的眼神确实那么的有力。
“我们这次拜访是想了解一下您以前的一户邻居。”
“您好,我叫陈曦,哦,我的日本名字叫赤纲信子,请多关照。”
“哦,是赤纲家的孩子回来了呀。”
我和导师对视了一下,他示意我继续问下去。
“我父亲是战时遗孤,被留到了中国,他叫赤纲吉夫。”
“赤纲家以前和我是邻居呀,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跟他家的孩子一起玩呢。”
“那您知道他家有参军的军人吗?”
“参军啊,他家的大哥应该是在昭和17年的时候走的,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啊,因为我的姐姐那年结婚了。”
“昭和17年,那应该是公元1942年吧。”我看向导师,导师冲我点点头。
“那您知道后来这家人搬到哪去了吗?”
老人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沉默了。
老妇人端进了两杯茶水放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她转身出去了。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我们全家便从那里搬走了。”
-位于须贺川市的石川町附近,这位老人和赤纲家就是在那生活过的,我为了寻找赤纲家的下落,翻出了老人年轻时的一段故事。王倩,这就是我今天来到神川町发生并记录下的一切。老人讲,他年轻的时候住的那条村,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伴侣,正值花样年华,家中除了姐姐知道他俩的来往再无人知晓。老人那年16岁,青春懵懂的他正与女孩热恋着。家中经营杂货的父亲,决定带他出门办货,一走就是20天。办货回来,他第一时间跑到了那女孩子的家,想见见这个朝思暮想的女孩,可是那家人大门紧锁。当晚吃过晚饭,天空中已经是夜星点点,一个手提灯笼的女孩出现在了他的家家门口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欣喜如狂的奔了出去,便看到了那楚楚可人的女孩,两人在深夜中甜言蜜语交谈了很久,直到家人的呼唤才依依不舍的分开。但是第二天白天他去寻找女孩子的时候,那家人的大门依旧紧锁,晚上她便必然会出现在门前。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有一天晚上,家中姐姐无意间看到了两人的亲密举动,但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弟弟正在搂着一副骷髅说话。姐姐大叫,两人才分开,可是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第二天村里的老人与壮年去女孩家中寻找,砸开了从里面闩着的门,那女孩的父母和她还有只有8岁的妹妹已经死了好久。老人说应该是煤气中毒了。从那以后,每晚老人都会听到女孩子的呼唤,直到搬离了那条村子。听说,自从他们搬走,那女孩的骸骨就时不时的出现在村子的街道上游荡,高僧曾经做法,但是也无济于事,直至所有人都搬离了那里。王倩,这难道就是不惧生死的爱恋么?我从老人这里得到的信息,确定了我下一站出发的目的地,一切安好,勿念。-
与秋山导师在车站分别,感谢他几日的帮助。
我独自一人又回到了神川町的街道上,想着这里会不会出现一具游荡的骸骨呢?
夜宿神川町。
注:骨女,外形为骨骸的女妖。
浅井了意在其所著《伽婢子》中收录了一篇名为“牡丹灯笼”的怪谈,讲的是骨女弥子手持牡丹花灯,到生前爱慕的男性家中与之交谈的故事。故事中的男主角的名字是萩原新之丞,他每晚都和弥子约会。某晚,隔壁邻居偶然看到新之丞竟然含情脉脉地搂着一副骸骨说话。
在秋田县的传说中,有个男子在深夜遭遇暴风雪差点死掉,有名女子出现把他送回家里,他到家之后想要向她道谢,却发现站在门口的女子是一副枯骨。
在青森县的传说中,骨女也是非常有名的。安政时代,有个丑女死后觉得自己的骸骨看起来还不错,便时常以骸骨的姿态在城镇中来回走动,后来因为遇见高僧而崩散。
伽婢子:是江户前期作家浅井了意,以中国明代瞿祐的文言短篇小说集《剪灯新话》为蓝本创作的。“伽婢子”是日本民间流行的具有驱邪除魔作用的布偶人,通常放置在幼儿枕边。
安政时代:是指日本1854—1859孝明天皇当政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