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醍二百零一年,一月初。
加醍大陆的西方气候恶劣,尤其到了冬天,寒风凛冽,马毛猬磔,一盆温水放在外面片刻,就能被硬冻成冰块。
在万和郡城中,曾经的郡守——图门左、郡管——韩墨宇、监事——张松以及郡主——倡举四人聚在了一起,正躲在一个偏僻的土房之中。
他们点起了篝火一起取暖,篝火之上吊着一个煮粥的铁锅,那粥非常的稀,称之为白开水也不为过。
连日的饥饿,让倡举比起往日瘦了不少。
那日,在洞中遇到图门左后,他并没有选择独自留守,而是与张松一样,选择了跟随图门左去抗击赤兽。
可倡举如同废物一般,与其说是抵抗赤兽,倒还不如说是跟着图门左奔命。
肥硕的倡举还不如那张松有用,经常使他们几人暴露目标,让他们数次受到赤兽的围攻,有几次甚至全都丢了性命。
早在赤兽破城之前,韩墨宇便一直十分痛恨倡举。
这段日子,韩墨宇一直想将倡举甩掉,清出这个团队,但都被图门左给拦住了。
用图门左的话来讲,倡举虽然笨弱,但也终究是罗曼人,在这个特殊时期,他们应该团结任何能够团结的力量,唯一的敌人只有赤兽。
韩墨宇的心里,多少对图门左是有怨言的,他有时甚至觉得万和郡的失守跟图门左那“妇人之仁”有很大的关系。
但韩墨宇对图门左的尊敬却从未减退,虽然心中有很大抱怨,但也从未向图门左吐露过任何的不爽之情。
万和郡城里已经没了多少粮食,喝着稀粥的倡举又抱怨起来:
“这哪是人吃的东西,猪都不愿意看一眼!前胸贴后背,前胸贴后背了!”
听着倡举如同一只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嗡地叫个不停,韩墨宇凶凶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闭上你的嘴!是不是不想活了,想把赤兽引来,拿你当火腿给啃了?”
倡举似乎早已习惯了韩墨宇的训斥,他摇着那依旧肥大的脑袋说:
“我舅舅,帝国的校丞相,只手遮天,赤兽算得了什么东西,帝国百万雄师剿平它们,不在话下。”
旁边的张松听到这番话,不屑地呸了一声,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你舅舅,哼!一样的缩头乌龟,到现在,没看到过你舅舅的一兵一卒,误国误君的败类!”
倡举可以忍受韩墨宇骂他,可以忍受图门左无视他,但就是不能忍受张松这条原本自己的狗,现在却要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只见倡举突然跳到了张松身上,凭借那肥胖的体格,直接将张松压倒在地,掐着张松的脖子说:
“狗东西,老子平日里对你不薄,没想到你也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
张松挣扎着,呼吸愈发困难,眼中开始冒起了金星,他双手捶地呼救起来。
这时,图门左慢慢起身,一把便将倡举拽起,分开了二人,张松方才得救。
倡举不甘心地骂着张松:“狗奴才!老子重回官位了,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你!”
张松一边喘着气,一边讽刺道:“肥猪,你记住了,我张松是不会让你活到那一天的。”
韩墨宇笑呵呵地看着二人,如同看戏一般地说道:“明天一早,我往这锅里多放点米,你俩都吃饱点,好好决斗一下,谁赢了,我和图将军就继续带着谁,谁输了,就立刻滚蛋,怎么样?”
图门左:“墨宇,不要乱讲。”
张松突然凑到了图门左面前,阴险地说道:
“将军,你可知道,赤兽攻城的那一夜,倡举暗中安排人将那犬车偷运到万和郡内,他打点了守南城门的士兵,私自给犬车放行!当我去找那拉犬车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什么?那车夫居然瞪着眼张着大嘴,面目狰狞地躺在地上,他死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且,他的心竟然被生生掏出来,扔在了一旁!”
倡举心中大惊,他并不想让张松说这些话,不想让别人知道是由于自己的错误让赤兽提前潜入了城内,他便连忙向张松骂道:
“胡说八道!图门左,你不要听他胡扯,他的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
韩墨宇插道:“让他继续说!”
张松:“我看到那死去的车夫的时候,赤兽应该还没突破城门,那离着城门老远的车夫怎么会被赤兽给杀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定有赤兽提前潜入了城中,与城外的赤兽里应外合,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攻入城内!”
“将军,凭你固若金汤的城池防守,怎么可能会让赤兽轻易地攻进来!问题,就出在这个狗东西的身上!日防夜防,却让倡举这个狗东西坏了大事!将军,你一定要砍掉倡举的脑袋,告慰那几万名无辜死去的百姓啊!”
张松的这番话,彻底解开了图门左心里一直想不通的谜团。
虽然早已知道有赤兽提前潜入城中,并拼死打开城门让赤兽大军得以轻松攻入城内,但那赤兽究竟从何处潜入,又如何潜入,一直以来都是图门左的心结,此刻,真相终于水落石出,拨云见日了。
若放在数月之前,知道这样的真相,图门左定会气炸了肺。
可让人意外的是,此刻的他竟提不起太多愤怒的情绪,也没有迁怒到倡举身上,他竟有些责怪起了自己,怪自己治军不利,怪自己没有管住手下的军士,让他们敢于收受贿赂,敛财牟利。
图门左闭上眼,长嘘了口气,回忆着他从来到万和郡之后的一幕幕,喟叹不止。
韩墨宇做不到图门左这般“释然”,年轻气盛的他直接抽出手中的剑,二话不说便向倡举刺过去,他可不想饶了这个祸根,恨不得将倡举碎尸万段。
可图门左却伸出手,一把将韩墨宇持剑的手推到了一旁,那剑险些掉在地上。
韩墨宇憋得直喘粗气,他愤怒又不解地盯着图门左,喊道:
“为何还要留着这个败类!”
图门左:“木已成舟,杀了他有何用。”
韩墨宇:“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他将手中的剑一把扔在了地上,气得转身便推开门走出了土房,同时留下一句话:
“善良又何尝不是软弱!他可不会念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