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离家远行,轩辕小饱一宿没有睡好。
他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将亮未亮,不知谁家的公鸡长啼一声,又引来几声犬吠。
外屋里窸窣之声是娘亲正在做饭,隔着门就能闻到米饭香。
离家前的清晨,小饱赖了一会儿床。
稍后,待洗漱完毕,一家三口围在桌前开始吃早饭。
饭桌上父亲默默无语,母亲喋喋不休。无非就是路上小心,别跟陌生人打交道,注意防小偷,吃住省着点别跟人家小康攀比之类的。
小饱大口地扒拉着米饭,一边“嗯,嗯”称是。
最后小饱娘叨念叨念着竟哭了起来,弄得小饱不知所措,也没了吃饭心情。
“行了行了,吃饭吧!”轩辕不饥先呵斥几句小饱娘,又对小饱道:“儿啊,到了花都打架的时候啊,打不过人家就赶紧认输哈,别伤着自己个儿,咱可得囫囵着回来,不当武师不要紧,好好种地踏实过日子。”
小饱爹轩辕不饥是正宗庄户人,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出过最远的门就是老丈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从来不觉得考武师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庄户人嘛,就该老老实实种地。
“面朝黄土背朝天,人间正道是种地”——这是轩辕不饥的人生哲学。
可无奈伏丰年不放心自己儿子,非要他家小饱陪着去,一路上好有个照应,轩辕不饥受人多年恩惠,也不好意思拒绝,权当是给小康少爷当保镖了。
轩辕不饥从来不关心儿子学武如何,在他眼里,儿子就是陪着不爱读书的纨绔子弟玩玩,他已经打定主意,等这趟回来就给儿子说门亲事,该安顿下来过日子了。
饭后,收拾完毕,爹娘送小饱出门。
娘递给小饱一个包袱,嘱咐道包袱里除了干粮和盘缠,还有件新衣裳,布料是小康娘给的,衣服一定要到了花都再穿,要不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地穿旧了。
小饱接过包袱,看着爹娘,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心中虽千万不舍,到嘴边终是无言。最后只憋出四个字:“爹娘保重!”
这一句却是戳中了娘亲的心窝,“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又来?!”小饱一脸窘迫,满头大汗,无奈匆匆上路了,跑出巷子还能听见身后传来轩辕不饥的呵斥声:“行了,赶紧闭嘴吧,让邻亲百家的听到丢不丢人!”
轩辕小饱离了家门,自然是先去找伏小康。
到了伏家,先去问候了伏丰年两口子,看见小康也已经准备妥当。
伏丰年又嘱咐了几句:“小饱啊,你这孩子稳当,伯伯就放心你,这一路上可得照顾好小康啊。”
不等小饱答话,小康呛他爹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是小孩子,照顾啥照顾啊!”他最不情愿爹爹老拿小饱和自己比。
临行之前,小康娘也是把儿子搂在怀里,哭成个泪人,眼泪和着鼻涕流了小康一脸,小康则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终于出门了,伏小康长出了一口气,冲小饱道:”走,咱先找师父辞行去吧?“
轩辕小饱疑虑道:“嗯,先去看看吧,也不知道穗儿这丫头到底搞得什么鬼?”
二人还没转到前街,就远远看到农穗儿背着个包袱,蹑手蹑脚地往这走。
“什么情况?”
农穗儿也看到他俩了,迅速地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过来拉着他俩绕路往村外跑。
一边跑一边得意地说:“我在昨晚的酒里下了迷药,我爹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咱们赶紧溜呀。”
“啥?!”另两人都震惊了,道:“你这么搞,过火了吧?”
“谁让他瞧不起我?我偏要证明给他看看!”农穗儿忿忿地说,“吕招娣、罗丽音,不都是大名鼎鼎的女武师?女孩子凭什么就该窝在村里。”
“武师考试可不是文官科举,搞不好会受伤的,听说以前还出过人命呢!”轩辕小饱担忧地说道。
“咦?我的武功不比你俩强?你们两个草包都能去考,我还担心啥?”
小饱和小康:“……”
看,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三个人出了村,沿着小路往南稍走一段,然后转到官道上再往东,按师父的嘱咐,一直沿着官道往东就能到花都。
东方,朝阳虽然刚刚升起,但已不甘示弱地发着耀眼的光芒。
面对初次离家的旅途,孩子们的心里是忐忑的,却也充满期待。
他们甚至没有想到回头再看村子一眼,三个孩子并未知晓,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前路未知,每踏出一步,都与过去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已近晌午,在三皇屯的家中,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棂晒到农地利的脸上。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地道:“穗儿,给爹倒杯水……”
没有回应……
“穗儿!”
还是没有回应。
农地利忽地回过神来,心想:“坏了,中招了!”
现在想想昨晚女儿那么殷勤地敬酒,果然是不怀好意!
他赶紧爬起来找遍了各间屋子,都没有女儿的踪影。
接着又去了轩辕家和伏家,两家都说孩子一早就走了,伏丰年还道:“这俩孩子,临出发也不知道去给师父辞个行,等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地利老弟你消消气,今中午留下吃饭,哥哥我……哎,你怎么走了?!”
农地利没有理会伏丰年,焦急地一路小跑,直奔东邻农地沃家中。
农地沃光棍一根,没有娶妻,自己过日子。
他刚倒上满满一大碗酒,准备开饭,忽见农地利一脸凶相地闯了进来,便茫然问道:“怎么了,老哥?”
农地利揪着农地沃的衣领,毫不客气地道:”穗儿不见了,肯定是去了花都!去参加武师考试了!“
农地沃看着声嘶力竭的农地利,心怀鬼胎地结结巴巴道:“哦,……大侄女也太不省心了……女孩家家的……”
“你别跟我装了!”农地利几近咆哮起来,“这么多年了,我又不傻,早就知道你是花都安排来监视我的!“
此言一出,农地沃顿时如遭电掣,一时怔在原地!
农地利继续道:“你知道我不能出屯子,我现在去找丰年给你借匹马,天黑之前你帮我把女儿追回来,否则我就亲自去,凭你那两下子可拦不住我!”
农地沃闻言一头冷汗,惶恐不已,仿佛被人扒个精光晾晒于大街之上。
这么多年了,原以为自己伪装的挺好,没想到背地里那点事人家一清二楚,蒙在鼓里的反倒是自己。
又惊又愧之际,农地利拖着他风风火火出门借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