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文天祥领着勤王军走在了前往独松关的路上,平江与独松关失守,文天祥只得再次进京。他正躲在嗥口亭,元庆一路打听找来,只见天祥正在孤零零的放着风筝.“嗨!怎么还有心思放风筝啊?”元庆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元庆?”天祥闻声回头,十分的喜出望外:“你到哪儿去了?常州战败,你和君越便没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要急死我啊?”
“呵!常州战前君越进京调粮,我不得到京城找他啊?”
“那你找到他了吗?”
“当然了!他就在浮云寺,对了,你猜我还见到谁了?”
“谁呀?”
“君卓!君越的哥哥!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
“这个人是你这辈子最最最重要的!”
“你还是带我去浮云寺见君卓和君越吧!”天祥猜出了元庆说的是追月,他冷了元庆原本兴奋的脸,转移了话题元庆明白了天祥有意回避有关追月的话题,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也只好隐忍不言:“好啊!我这就带你去!”
岂知追月也在浮云寺,君越的伤好了很多,他和小丫头开心的玩着堆雪人,君卓和追月在一旁说话“师傅的病怎那么养了?”追月问道“已经很不错了!他总是唉声叹气自己又熬过了一冬、又长了一岁,可是刚刚过完年,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了,夜里老是疼得睡不下,这会儿倒是睡了!”
“唉!如此有才华的人便就这么去了!”
元庆和天祥并肩走进了浮云寺元庆最先看到了追月,出于感激他有些欣喜的捅了捅天祥的胳膊天祥比元庆更先看到了追月,心里默默地唤着追月的名字,却因为多年来的思念、愧疚而无法发出声音来,他迎上追月含情脉脉的目光,竟如电光火石般相触后不肯移开众人都愣住了,君越跑到哥哥身边小声的问:“哥?怎么了?”
“这就是为什么追月公主听你说天祥哥成亲之事继而掩面哭泣的原因!”君卓道“不明白!”君越摇摇头,“傻瓜!”君卓笑了:“那是因为公主与天祥哥原本相爱,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走到一起!陆游和唐婉的故事娘都讲了多少遍了?”
“哼!既然相爱就该走到一起嘛!”君越低头嘟嚷道“你不懂,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在命运面前,你永远是渺小的!”君卓的脸上的忧郁总是那么大方自然,颇让人觉得忧郁也是一种唯美正说话间追月最先打破了属于他二人的沉寂,动了动唇,她笑了:“祥!终于等到你了!”
哦!原来追月是专程在这等他的!天祥心中明白了过来:是啊!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他要来浮云寺了!如果是在多年以前,他或许会开玩笑:“怎么,你一直在等我?”可如今的他、岁月的蹉跎、沧桑的洗礼、已不容许他开这样的口。很拘谨的,他笑了笑,想问候却又觉得怎么开口也不适合,动了动唇,他只是唤出了她的名字:“追月”紧接着作了补充:“公主!”
天祥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连话都表达不清楚追月心中有气,冷笑了一声,转而大方地走近天祥,嘴巴凑到天祥耳边:“我有话要对你说!”随即她拉住了天祥的手,大声地说:“多年不见,你到是见外了?”似乎是向对所有人宣布一般她心里明白,与天祥的过去早已不可能重来,天祥的选择她也只剩祝福,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爱,她都不该再出来去破坏天祥现在的幸福。可是她的倔强、她的不肯低头、不肯服输、她的高傲,都不容许她就此罢手“恪儿还好吧?若藜姐姐呢?”不可否认追月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恨的,然而表面上她却故作轻松的拉着天祥朝正堂走去,边走边像拉家常一样地问候着天祥深爱着追月,也就了解她的个性,依她的脾气秉性定会为他娶了别的女人而含恨。其实从他娶了若藜的那夜,就是人们所谓的‘洞房花烛’时他便后悔了,但没办法,他不能同时伤害两个女人!只能将错就错!追月有此一问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如今追月的出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这种难堪的感觉是他史料未及的,这让他手足无措了!他只好低着头不敢回答追月的话,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随着追月走着留下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爱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我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的铮铮男儿!却不曾想为了一个女人内心充满了愧疚与自卑。是的!我和追月曾是如此相爱,甚至有过与她执手天涯、不问俗世的冲动!然而当一切泯灭如梦后的第一次重逢,追月依旧是高贵的、神圣的.可我却越发觉得在她面前我竟是如此的脆弱、怯懦!我不敢看她那双美丽如初、清澈透明的眼睛,尤其她的那句问候‘恪儿好吗?若藜姐姐呢?’更加让我无地自容。是我亵渎了这份爱、背叛了这份情!我觉得她打我骂我都是活该,怨不得旁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内心竟是如此的矛盾:爱她、怜她、想她、念她、盼她,如今见了面却又)
就在天祥径自胡思乱想的时候,追月把他带到了刘辰翁的面前“祥!”追月的声音将天祥拉回了现实之中追月见天祥愣愣的‘嗯’了一声,不禁笑出了声:“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天祥这才看清了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这才闻到了满屋子的药味追月充当引荐人带天祥来到了床前刘辰翁面带憔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两只深陷的眼睛原本无神,但见追月和天祥时他的眼中放出一点亮光来。极难的,他看见天祥用打量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面呈心疼与疑惑之色“这是刘辰翁,与你是同年进士。当年你高中状元名列第一,他便是榜眼,名列仅在你之后的刘辰翁!”
“刘辰翁?”天祥慢慢想了起来,当年与他同进考场的他一袭白衣长发、一身豪气潇洒、一股傲然伟岸可如今天祥面前的是一位病态憔容的老人,灰塌塌的胡须长发微微撩乱着,更加映衬着他的病容,天祥简直没办法将两个形象强加在一起“文天祥!”刘辰翁艰难的开了口天祥暗自懊恼不该失了礼数,怠慢了人家,正欲施礼刘辰翁用十二分严肃的目光盯着他的眼睛:“你进京是来保护临安的,对不对?你会拼尽全力保护临安对不对?你一定会保护好临安对不对?”刘辰翁是拼尽全身力气一口气说完的这三个‘对不对’的,说完后他狠狠地抓着天祥的手臂,如牛般喘着粗气,迫切的期盼着天祥的肯定天祥忽然明白这个垂死的老人唯一牵挂的只是他的祖国,他还有什么理由去羁绊什么儿女情长?羞愧的,他鼻子一酸,流下泪来,哽咽着拼命点头:“放心!我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然而刘辰翁在得到了天祥的肯定后并没有欣慰的笑,而是长叹一声:“谈何容易啊!”
“再难我也不怕!”天祥的倔脾气上来谁也却不住刘辰翁笑了,欣慰的笑了,他没有死,他要留着那口气等待九州同!即便九州不能同,他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竟会让泱泱大宋如此的不堪一击!
走出屋子见到了阳光天祥的心情突然沉重了很多、很多追月就在他的身边,可他已经没有勇气去爱了,他觉得该有更重要的责任压在他的肩上,压得他好沉、好沉.“追月!朝局如何?”天祥这样问道,对朝廷他经过年少时一次次的劫难早已不抱任何幻想,所以他必须问清楚“十八年前,祁睿龄将董宋臣赶下台,十八年后贾似道自毁前程成就了现在的陈宜中!他们全都是利欲熏心、自私残忍的奸佞!两年前皇帝哥哥过世了,是哥哥被迫离开了朝堂,今秋陆秀夫为了让你和勤王军顺利进京以死作谏,如今年仅六岁的肆儿当政,谢氏全氏陈宜中三人勾结揽权,比起当年的腐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张世杰张大人呢?”
“朝中只剩他一个人,孤掌难鸣啊!”
“益王为何不来?”
“是我写信叫他不要来的!其实你也不该来!”
“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临安兵临城下而置之不理、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做不到无动于衷!可是你觉得临安会因为你的到来而化险为夷吗?与其徒劳无益,又何必劳民伤财、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倒不如去做更有用的事去!”
“更有用的事?”
“去福州找是哥哥!”
“哪临安怎么办?”
“临安是一沟绝望的死水,你还指望它做什么?”
“不是指望什么,是希望!临安是南宋的国都,就是我们的希望!我决不放弃!”
“呵!你这倔脾气还没改?”追月并没有生气,反而大大方方的笑了追月这一笑反倒叫天祥无话可说了“除了这些,你就再没有别的什么要问我的吗?”
“别的?没有啊!”天祥愣愣地摇摇头“哼!文天祥!你真的准备”追月没有再说下去,忿忿的离开了天祥一时不能明白追月如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怔怔的不知所措。然而看着追月越走越远他又突然觉得不舍!是啊!他那么想她、念她,何以现在会任她离开?难不成要再错过一次、再蹉跎二十年?不!这一次,他不要!一定要追上她!这样想着他便追了出去追月似乎并没有走远,好像她知道天祥要追来而故意放慢了脚步天祥几步便追上了她,猛地从后面将追月紧紧抱住,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追月没有挣扎,无限幸福的享受这一刻的甜蜜缓缓的追月轻轻开了口:“祥!我不怪你!你要娶别的女人也是想忘了我对不对?”
天祥没有想到追月会猜出他的心思,他连忙松开了双臂。这一刻,他也回到了现实中,是啊!隔二十年了,他们之间隔了二十年的物是人非!
“可惜你还是忘不了我!”追月说着话的时候脸上的自豪与满足洋溢着“我们还可能吗?我是真的想你,这二十年来无时不刻的想!其实早在两年前皇帝哥哥去世的时候他便给了我找你的机会,他说他很后悔锁了我这么多年!当时我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惜,当时皇帝哥哥刚走储君继承之事涌来,我没办法离开!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我是真的累了,什么朝廷、政治,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就想跟你走,这也是我在浮云寺等你的理由。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追月倔强的不肯让泪落下,但那盈盈的泪却充满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只一口气、像背书似的她把这么多年的感情背了出来,至于这段话她到底温习了多少遍?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可是.”天祥对于追月的表白感同身受,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你在犹豫?”追月的泪像决堤的水,再也忍不住了“不是!”天祥道:“临安危在旦夕,我却迟迟等不到决一死战的命令,我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带你走,落下话柄,你我如何自处?”
“这么说,你愿意带我走?”
“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那好!我先回宫探探朝廷是战是降?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便想办法出宫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嗯!我一定等你!一定!”天祥紧紧牵住追月的手,彼此洋溢着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