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醒的时候，是及笄礼的前一天傍晚，没伤到脸，洗净了血水还是白净而好看，只是自封了哑穴，损坏了声带，说不出话，旁边趴着一个小姑娘，眼睛向下移，才发现自己看不太清了，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想动，发现动不了，胳膊没了知觉，蹬了蹬腿便感觉到一阵阵撕裂般的痛。
这是在床上？回来了？公主殿下怎么样了？
……苏泽有没有事啊？
小春疲惫的睁开眼，看到那个小丫鬟茫然无措的看着天花板，激动起来，不顾一众人们都回了房，大喊了一声，“公主！公主！奈何醒了！！”
百叶灵倒是一直站在门外，听到喊声便冲了进来，那个新来的唤作荷香的丫鬟也慌忙冲进来，奈何一惊，听到的是公主的声音，“奈何？奈何？你还好吗？喝水吗？饿不饿？伤口还疼吗？”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怕吓到她，含着些担心。
小春憋着笑，实在没想到小公主温柔起来是这个画风，奈何茫茫然，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百叶灵拍拍她的手背，神神叨叨像个江湖骗子，“苏泽好着呢，轻伤，我堂堂小公主的暗卫怎么会被那群渣渣打伤，放心放心。”
安顿好奈何，百叶灵把小春叫出来，舒展一下身子，问她，“奈何什么情况？”
“两只胳膊大概用不了了，眼睛没坏死，但具体坏到什么程度不清楚，哑穴……她对自己下了狠手，以后怕是再不能说话……”小春叹口气，轻轻垂眸。
百叶灵偏头，向窗子里面看，却什么也看不到，手指不自觉的收拢成拳，关节微微泛白。她知道不知道那个蹦蹦跳跳跟在她后面的小姑娘以后看不见也不能说话会怎么样，手臂抬不起来，连一起放风筝都不能实现，暗骂一句，转头问小春，“苏泽呢？”
苏泽的伤确实要好些，又因为习武，所以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以后不能再动武了，功夫全废，苏泽自嘲的笑笑，说是好事，图个安逸，挺好。
落修倒挂在房梁上看他，听到门外的响动便跳下来，叫了声公主，百叶灵看看苏泽，扁扁嘴，道，“苏泽，你知道那人是谁吗？”苏泽摇头不说话，半晌，突然道一声，“什么……那人？哪个？”
百叶灵一愣，小春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把抱着的小箱子放下，“公主，记忆片段性缺失，伤到头了，有些东西可能记不清。”
“唔……”百叶灵伸手在苏泽面前晃了晃，“认识我吗？”苏泽点头，“认识……只是很多东西记不清了……公主，你知道……”他低下头，似是觉得有些冒犯，没说话，攸尔听到小公主道，“她好着呢，只是以后要你天天伺候着，”百叶灵停下来，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才问他，“愿意吗？”
苏泽突然觉得眼睛涩涩的，咬了咬后牙槽，“愿意……”
“好了好了，睡吧，明天我还有事儿呢。”百叶灵摆摆手，眼里染上几分笑意，拖着步子摇摇晃晃出去了。
翌日清晨
荷香把差点睡过头的百叶灵叫醒，小丫头坐在榻上蒙圈，忽的想起什么来，惊叫一声，爬起来，麻溜的给偷笑的荷香一记白眼，拿出小太监送来的那件朝服。衣服拿起后，檀木盒下压着一块黑玉，刻冥王府三个字，小丫头思量着，这莫不是冥王府库房牌子……
嗯……好多钱……
把玉收起来，换上了衣服，百叶灵跑出去坐马车，百叶聪早在车厢里等着，看着她跑的慌忙，落下一声轻笑，待她坐定，扶着她的肩拔下了木簪子，换上一支琉璃簪，斜斜插进发髻里，松开手看了看，嘴角泛起一丝笑。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宫，百叶灵偷偷掀起窗帘往外看，她见过的那位小太监正挥着拂尘招客，宫女给宫里哪位主儿行了一礼，又提着红木盒子向前走，在宫门排队的马车排了长长的一个弯，马车里的官家小姐们也偷偷撩起了车帘看着，一个个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百叶灵笑的眉眼弯弯，探着头悄悄和姑娘们打招呼，小公主一下子没了架势，亲近起来。
小姑娘们不常出门，所以这些官家小姐她大都不认识，但是看着马车上悬的牌子，写着“将军府”一类的字眼，百叶灵想着，她应该认识这些大小姐的妈妈们……
百叶聪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听到小太监来请，才轻唤一声，“灵儿，下去吧。”百叶灵兴高采烈的起身，被百叶聪按下去，然后他先下了马车，伸手回来扶百叶灵。
百叶灵把小手放在他手心里，微微提着裙子下了马车，一抬眸对上百叶聪温雅如画的脸，忍不住瞟了一眼排队的小姐们。
她仿佛已经听到了那群小姑娘的尖叫声……
古代的小姑娘应该会喜欢这种温润儒雅的吧，只是不知道这些大小姐们要是知道了她亲爱的哥哥杀人狠厉……呵呵呵……
两个人先去了昭和殿见过了那位九五，然后转到后宫看看皇后娘娘，七绕八绕百叶灵累的不想说话，宫里不让行车，那么远得一步步走过去，关键是还不敢用轻功……
终于转正道宣治殿，殿里没几个人，看来也是去见过贵人了，坐在西北角的小姑娘掩着嘴和另一个小姑娘说笑，见到百叶灵和百叶聪便起身行礼，百叶灵拱拱手回了一礼。听她们道，“右相府嫡女祝空月，见过公主。”“将军府嫡女苏嫣见过公主。”
百叶灵笑起来，“苏嫣？听将军夫人提起过你，苏小姐还会功夫呢。”苏嫣眼睛一亮，“那当然，我哥哥教的。”
“说起来，苏少爷还和空月有婚约呢。”
祝空月耳根微微泛红，只是听到百叶灵提到她还是一愣，她本就是温温婉的大家小姐，心思缜密而遇事不争，小公主叫她倒是不稀奇，只是她就这般热络的叫自己“空月”，唤起“苏嫣”，这便没了尊卑之分，俨然像是三个好姐妹，祝空月微微勾起嘴角苦笑，心道不愧是宫廷里出来的小公主，人脉关系拉的熟络，话题不深挖，点到为止，语气动作都让人觉得亲热。
百叶灵勾着苏嫣的脖颈聊天，把她逗得笑不停，却留意着祝空月的表情。这个温婉的大家小姐不常接话，偶尔应一声，眉眼带笑勾的刚刚好，像是练出来的一般，礼节周到，却夹着淡淡的疏离。
她叹口气，只不过是大家闺秀的人情练达罢了，小小年纪把人情世故看得很透，不咸不淡的应声，不在乎的人听着舒服，在乎的人听着心疼。
百叶灵这般想着，险些忘了自己也只是个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