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端带了几个人去红岱山,那天晚上他知道知道赵言逍一直跟在他后面,本来红岱山已经不需要那把火了,但他还是要多此一举,只是为了做给赵言逍看,想让他难受,想让他痛不欲生。
比起杀了他,他更愿意看到他卑微懦弱的活着,看他活得不如他。
之后他也知道赵言逍一直住在红岱山,一年到头难得会出一次松花镇,更多时候都是待在山上那间风一吹就会倒的茅草房里。
他也懒得多管他,只要知道他过得很不好就行了,只是最近他突然跟着一个女孩儿去了清板镇,那个女孩儿曾经在他面前发出过怪异的光,那光只有他能看见。
他发现赵言逍和花枚走的那条路,是去往他墓穴的方向,刚开始也没当回事儿,想找到他的墓穴简直是异想天开,赵言逍就是个废人,怎么可能看得见他的墓穴。
直到他们离风雨林越来越近,赵端才发现不对,吩咐在邱水镇的赵竟给他们下毒,没想到他们竟然阴差阳错地把那两块豆腐给农家夫妇吃了,更令他惊讶的是,他们还解了毒。
赵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红肉瘤毒药是当年那药师专门做的,天下能知道这种毒药的人都没几个,怎么会随随随便便一颗药丸就解了毒性?
后来赵言逍他们到了风雨林,那女孩儿又发出了那种光亮,并且在那些墓穴间穿梭自如,后来又顺利找到了他的墓穴,这当然不可能是赵言逍做到的,就只能是那个光亮的作用!
赵端冷笑一声,原来这女孩儿前几次都在骗他,她其实完全看得到他,包括那次在阳井山的试探,她是在赌,赌她能骗过自己。
赵端本来只是想用墓穴里的黑暗力量逼死赵言逍,但是那女孩也跟着晕过去了,不知道她身上的光亮还会有什么作用,但死了也好,索性就叫黑十进来一起处理了。
花枚不是在装晕,黑魔王的黑暗力量确实也影响了她,只是没有对赵言逍的影响大,花枚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伸手把盖在身上的那些杂草弄开,慌忙间偏头去寻赵言逍。
她把赵言逍身上的东西也都弄开,摸到他的手十分冰凉。
“赵言逍,”花枚拍着他的脸,“赵言逍,快醒醒!”
赵言逍丝毫不动,整张脸都是惨白的,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下一刻就会消失,花枚强迫自己震惊下来,这么几个时辰了他还没有魂飞魄散,肯定还可以救活的。
他身上很凉,花枚把那些草又都全部堆过来,铺到他身上,自己也抱住他的身子,让他能暖和一些。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天亮时,赵言逍还没醒,花枚把他扶起来,一步步地往前走,一路走得踉踉跄跄,好几次看见他的样子,花枚都忍不住想掉眼泪。
晚上的时候,她到了那家农家小屋,是之前他们待过的那一家。屋子里灯已经熄了,花枚上前去敲门,敲了好几次,才有灯亮起,那个老大爷才来给她们开门。
看到花枚和倒在她身上的赵言逍,老头连忙过去帮她扶着,心里全是担忧,问:“这是怎么了?”
花枚没了力气,气息很弱,撑着说:“这事说来话长,找时间再说吧。”
老头把赵言逍扶到他们睡的那张床上躺下,老太婆听见外面的动静,也起来了,看到昏迷不醒的赵言逍和虚脱的花枚,也震惊了一瞬,赶忙去给花枚拿了些吃的。
花枚坐在赵言逍旁边,给他也喂了一些,两个老人站在一旁看着她,叫了她好几次,都没听见。
“小枚姑娘,你也先去睡觉吧。”老太婆走过来,摸着她的手安慰,“这么看着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啊。”
花枚转头,眼角还有泪光,对他们说:“嗯,你们快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睡。”
两位老人关了门出去,花枚帮赵言逍擦了擦嘴,又看了他一会儿,才倒在旁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天亮时,花枚出去打水,给赵言逍擦了把脸,又拿起他的手来擦。以前没注意,他的手还挺好看,花枚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捏了一遍,不自觉眼泪砸在他们的指尖。
如果赵言逍一直就这样了怎么办?
老太婆要出门去买点东西,花枚也想跟着去。那个镇子很远,他们走了恨久才到,花枚一路都没说过话,倒是老太婆一会儿拍拍她的背,一会儿说:“别担心了,找个大夫看看应该就好了。”
花枚摇头,说:“大夫医不好的。”
到了镇上,花枚跟着老太婆在街上逛着买了好多东西,老太婆手里的那两块银子还是上次赵言逍硬塞的。
花枚走进一家卖药草的点,想买几味补身子的先吃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就像上次一样,误打误撞治好了呢。
走进药店,她逛了一圈,随手拿了点东西。
“五钱。”伙计称好后递给她。
花枚从腰带处摸了一块碎银子,转身出门。楼上下来一个人,背着包袱,是要出门。
“老板,这就走了啊?”伙计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是啊,清板镇有些远,得早点出发。”老板过去嘱咐他,“这几天店里就交给你了,别出岔子啊。”
花枚住了脚,转头望过去,说:“请问你是要去清板镇吗?”
老板走到门口,看她手中提了药,该是刚刚来买的,对她拱了拱手,说:“是,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花枚也对他行了个礼,从包里又摸出来一枚银子,说:“不知哥哥可否帮我带个话?”
老板把银子推回去,说:“这就不必了,姑娘有事可说,举手之劳而已。”
“哥哥可去清板镇枫子街找一个叫杨典的人,告诉他我在这边,需要他来一趟。”
“好,可否告知姑娘姓名?”
“花枚,多谢了。”
老板告辞走了,花枚也到和老太婆约好的地方去等人,帮她拿了些东西,便一起回去。
回家后去看了赵言逍一眼,老大爷正在给他喂水喝,花枚走过去,说:“我来吧。”
端了碗,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头喂进去,其实一大半都从嘴角流了出来,花枚坚持把让他喝完了一碗,似乎这样他就还是能吃饭,还活着的。
去熬了药,睡前给他喂下,花枚还是在他旁边趴着睡了一晚。
是三日后才过来的,一见面就数落花枚:“你怎么在这么个地方,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花枚不说话,看到他的一瞬间竟有点想好好过去哭一场。
杨典见她表情不对,也收敛了表情,皱着眉问:“怎么了?”
花枚抬头看他,说:“先走吧,回去再说。”
杨典一路跟着她到了一个农家小屋,他问:“张前不是说你跟师哥一起出去了吗?怎么现在一个人?”
花枚把他带到赵言逍那间屋子,才告诉他:“我们遇上了黑魔王。”
杨典皱眉,走到赵言逍床前,问:“这是怎么回事?”
花枚简要交代了事情经过。杨典气不打一处来,生着气教训她:“你们去黑魔王墓穴干什么!一个墓穴毁了,一个也没有黑暗力量,自己不清楚吗?还赶着去送死。”
花枚听着他怒骂,也没有多说,只是帮赵言逍拉了拉被子,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吧,都麻烦这家人好几天了。”
杨典也叹了一口气,当时该追了她来的。
三个人又在农家小屋待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杨典背着赵言逍,给他戴了顶帽子遮脸。
“你身上有钱没?”花枚回头看了一眼,两个老人还在熟睡。
杨典把包扔给她,“自己拿。”
花枚从里面拿了一块银子来留着,其它的全都放到了桌子上,杨典也没多说什么。
在路上走了几天,终于到了小店,花枚让杨典把赵言逍放到上回他来住的那个房间,杨典放下人之后就走了,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背。
这一路来,花枚对赵言逍的关心他都看在眼里,就算再不懂,也该反应过来了,花枚喜欢他。
听到杨典下楼的脚步声,花枚过去床边拿起赵言逍的手,又碰了碰他的脸,还是那么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之前吃的药好像都不管用。
看了一会儿,花枚下楼,杨典在屋子里前前后后地走。
“你找什么?”花枚拉住他问。
“张前怎么不在?”
花枚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也抬头看了一圈,的确不见人,在桌前坐下,倒了杯水,说:“可能出去了吧。”
杨典也就不急着找了,走过来和她一起坐着,看她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犹豫着说:“那个……我其实……”
花枚抬头看他,他说话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这是怎么了。
杨典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来一封信,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爹走之前给我留了封信,让我见到师哥了,要亲手交给他。”
花枚抬头,把信拿过来,但是没有打开,问:“你上次怎么没有拿出来?”
“唉,上次太激动,忘了,再说这东西放了那么多年,一时间确实也没想起来。”杨典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要看就看吧,也不是什么秘密。”
说完就往后院去,花枚一个人坐在那里把信打开来。
看完之后,她上楼,给赵言逍放到床边,笑了笑,说:“原来你不是孤儿啊。”
晚上的时候,张前还没有回来,杨典有些担心,他走之前告诉过张前让他少出门,怎么一回来人就不见了?
花枚也有些不安,张前从来没有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消失过,他房间的东西也都还在,但是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给他们留。
赵言逍就那样在床上躺了十多天,花枚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但是他没有一次睁过眼,昨晚上是什么样子,第二天早上还是那样,完全没有动过。
这些天花枚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多想,一直催眠自己他会醒的,但是今天她从他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却忍不住蹲在他门前哭了,她没有自信他还会醒,他本来就因为墓穴被毁身体不好,黑魔王那一下完全就是朝死里逼的。
她也不知道这样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每天早上推开门的时候,她除了期待,其实也很怕,怕看不见人,怕他突然消失了。
杨典本来想叫她下去吃饭,走到楼梯间看到她抱着双腿坐在地上哭,一时间也觉得鼻子很酸。
他走过去,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别哭了,师哥人不还在吗。而且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走了。”
花枚咬着牙,抽噎着点头。
耳边又传来脚步声,杨典转头去看,看清来人后皱了皱眉。
“你怎么又来了?”杨典很头痛。
“对不起啊,我看下面没人就上来了。”一个女子站在楼梯间,青色的腰带飘扬,看得出很漂亮。
花枚停止了哭声,转头问杨典:“她是?”
杨典显然不想解释,甚至连看都不朝那女子看一眼,只是说:“不久前搬到镇上来的。”
那女子走过来给花枚递了张手帕,“姐姐好,我叫许梧。”又朝屋里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那人可是病了?”
杨典啧了一声,转身去推她:“你管这些干什么,快走吧。”
“我都好几天不见你,怎么刚见面就赶我走。”许梧语气中露出些失望来,又看向花枚,“我会一点医术,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进去看一眼。”
花枚不了解这位姑娘,只好转头看杨典。杨典这才想起来许梧好像师哥大夫,而且据说医术很高明,一时间没有再赶她,对花枚点点头,说:“可以让她看看。”
“那就先谢谢你了。”花枚站起来,带她走进屋里。
许梧笑着对她说:“谢就不必了,只要姐姐不嫌我天天到这边来烦就行。”
“天天到这边来?”花枚看了杨典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啊,随时欢迎的。”
杨典在后面懊恼地叹了口气,这是引狼入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