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现在?”老院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想尽快回到唐山。”黎丽一脸的严肃、认真。
“这怎么能行,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你到那种环境。”院长有些激动地说。但她随即又温柔地:“你好好想想,现在回去,对你、对孩子,都没有好处。除非你有充分的理由,否则,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院长,唐山现在的环境确实非常不好,但毕竟是我的老家呀。我知道您是为我和孩子着想。这里的环境对我的身体、对孩子的成长都有优厚的优越条件。可我们是研究精神和心理的,如果我人在这里,心在唐山,就是再好的条件,对我的身体会有好处吗?还有,唐山的灾情给太多的人心理留下不同程度的伤害和阴影。现在他们非常需要进行心理调节和疏导,尽快摆脱阴影、面对现实。”
“黎丽,你还有个更重要理由没说,是不是为了徐慧云大夫的病?”
“是的!十年前,她就像您和谭司令员一样,救了我们母子和全家。因为我她受尽了肉体上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残,精神达到崩溃的边缘。是她幸福的家庭使她挺了过来。可是这场大地震使她失去丈夫和儿子,她的精神再也经受不了这一残酷的打击。老院长,像徐大姐这样的病人我想不只她一个人,现在的唐山是最需要我的时候。老院长,我知道您是最能理解我的。”
老院长被黎丽高尚的社会责任感和大爱的精神感动了:“小黎,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位出色的好医生。现在看来不仅如此,你这种与民族共患难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奉献大爱的精神,值得我们全院的人学习。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
“真的!老院长?”黎丽兴奋的像个孩子。
“不过你的调离,对我院可是个不小的损失啊。”
“但对唐山来说却多了一份力量,不是吗?”黎丽愉快地说。
“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我最了解你的性格。”
“老院长,我答应您。”
“黎丽,你有什么要求吗?尽管提出来。”
“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院里尽快把我的调离手续办好。”
“好吧,我答应你。” 老院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然后又坐到黎丽的身边:“黎丽,这是面有五百块钱。本来这笔钱是想给我儿子结婚用的,现在看来这笔钱有更重要、更有意义的用处。你拿着,无论你治病还是安家,都会用上的。”
“不!老院长,这笔钱我不能要。您辛苦了一辈子,扬扬三十多岁才找到幸福,您不能什么也不给他准备。本来我这个当姐姐的都应该为他准备点什么。可是现在我……”
“不!黎丽,你为他准备了一份非常好的礼物,你的精神和品德值得他学一辈子。”老院长说着把钱塞到黎丽的背包里。
周洁来到大连体育馆,在宿舍找到了崔博,亲切地微笑着喊道:“小博。”
崔博高兴地:“周阿姨,您怎么来了?我们集训期间是不允许任何家长来看望的。”
“我跟你们老师说好才来找你的。”周洁疼爱地抚摸着小博的头。
“小博,你真幸福!”同宿学生羡慕地。
“是啊,阿姨,您是第一个代表家长来看望我们的,我们也跟小博一样高兴。”
“就是。阿姨,您一来就等于我们几个人的妈妈都来看我们了。”
孩子们的话使周洁有些难为情。来之前,她只想着跟崔博怎么谈,却忘了给孩子们买礼物。周洁翻了翻背包,只有给女儿买的几块巧克力给三个同学:“真不好意思,阿姨忘了给你们买礼物了,只有这几块巧克力送给你们。”
“阿姨,不用买礼物,来看看我们,我们就太高兴了。你说是不是小博?”
崔博笑笑:“周阿姨,快坐下,我爸爸、妈妈好吗?”
崔博的问话使周洁无法回答,只好随便说了句:“好。”看着崔博整齐的行李和干净的被褥,周洁高兴地:“真不愧是军人和医生的儿子,被褥真是又整齐、又干净。”
“阿姨,您不知道,小博在我们当中是最小的,可无论是在训练场、还是在生活中,都是我们当中最棒的。”
周洁搂着崔博的肩亲昵地问:“是吗?小博?”她为黎丽姐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感到安慰和高兴。
崔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们想家都掉眼泪,可他却从不流泪。其实我们知道他比谁都惦记爸爸、妈妈。”
同学的话使周洁鼻子一酸,赶紧转过脸去,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博,阿姨有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好吧,阿姨, 我们到操场去。”
周洁和崔博来到操场,并肩坐在台阶上。
“阿姨,是不是我爸爸、妈妈有话让您转告我?”崔博迫不及待地问。
“小博,阿姨知道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无论什么事都能撑得起。”周洁看到崔博急切、焦虑的眼神,却用沉稳的口吻说:“阿姨,有事您就说吧。”周洁的心踏实了许多。“小博,你知道唐山大地震的事吗?”
“知道,也知道唐山是爸爸、妈妈的老家。”
周洁缓缓地说:“你说的对。你爸爸主动申请带领部队去了唐山抗震救灾第一线。你爸爸在救灾的过程中总是冲在最危险的地方。有一次他为了救压在废墟下的人,被楼板砸中头部。昏迷了几天几夜,最后……最后他……他牺牲了。”
尽管周洁把牺牲两个字说得很轻,崔博幼小的心却像突然被人捅了一刀,只觉疼痛,却没有意识。张大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洁,这样持续了几秒钟,等他的意识恢复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那我妈妈呢?我妈妈怎么样了?”
“小博,你妈妈尽管很悲痛,但她非常坚强。”周洁从崔博的表情和语气里感觉出他一定知道了妈妈的病情,试探地问:“小博,难道你知道你妈妈……”
“是的,那次你和妈妈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妈妈不让你把病情告诉爸爸和我。”
周洁看着这个异常懂事的孩子,一把将小博搂在怀里:“小博,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崔博缓缓地离开周洁的怀里,慢慢地走下台阶,然后发狠地在操场上奔跑起来,跑了一百多米突然停住脚步,仰面向天空大叫一声:“爸爸——”然后猛的蹲下,双手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
周洁没有去追他,也没过去劝说,她想让孩子把悲伤哭出来。她觉得自己此刻在孩子面前应该表现出坚强。可一想到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帮助他们母子,她还是抑制不住轻声哭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周洁把眼泪擦干,慢慢走到崔博身边,蹲下抚摸着崔博的头,轻轻地说:“小博,别太伤心了,尤其是在妈妈面前。妈妈要是看见你这样伤心,她会心碎的。”
崔博慢慢停止了哭泣,擦干泪水,抬起头:“阿姨,我妈妈现在在哪儿?”
“你妈妈现在一定在家等你呢。”
“我去跟老师请假,回家去看妈妈。”
“不用了,我已经跟你们老师请好假了,我们走吧。”
崔博和周洁回到家,崔博边推门边急切地喊着妈妈。一进房门小博看见妈妈消瘦的背影在收拾衣物。
听见儿子的喊声,黎丽高兴地转过身来,儿子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黎丽高兴地抚摸着儿子的肩对周洁说:“你看我们小博是不是越来越结实,越来越像男子汉了?”
周洁点着头:“是的,而且越来越像他爸爸了。”
“是的。”黎丽深情地望着儿子。
“妈——”崔博用悲痛、惦记眼神看着妈妈喊。
黎丽看着儿子的眼神,心里不禁隐隐作痛:“小博,周阿姨都跟你说了吗?”
“说了,妈!”崔博的眼圈红了。
黎丽忙把儿子搂在怀里,温柔地:“小博,妈妈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妈妈,什么事?”
“小博,还记得妈妈跟你讲过,在你出生的时候,有一位阿姨救过我们母子的性命吗?”
“记得,我还记得这位阿姨为了救我们,还挨了批斗。”
“是的!在批斗中她精神上和肉体上受尽了摧残和折磨,几乎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是她幸福、温馨的家庭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可是,这场大地震使她失去了两位亲人,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完全崩溃了。小博,徐阿姨需要我到她身边为她治疗,需要我们给她关怀和照顾。还有,唐山地震使太多像徐阿姨这样的人失去了亲人,还有很多像你这么大的孤儿,他们的心理不同程度受到了打击,非常需要像妈妈这样的大夫为他们做心理治疗、调节,使他们尽快摆脱阴影。小博,妈妈想……想带你一起回唐山。”黎丽看着小博的反应,小博只是静静地听妈妈说着,没有任何反对的表情,黎丽从儿子的眼神中得到了安慰,继续说:“妈妈想回唐山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你爸爸的尸骨安葬在了唐山;第二就是现在的唐山已是一片废墟,我们毕竟是唐山人,我希望回去能为我们的家乡重建家园出一点力。但是,那里的环境太苦了,妈妈怕你受不了,小博,妈妈想听听你的意见。”
“妈妈,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有妈妈在,我什么苦都不怕。”黎丽听了儿子的话,紧紧地把儿子搂在怀里……
王兰在邻居们的帮助下,从废墟里翻找出她家已被砸坏的双人床,然后找来木棍和木板把床修补好。她把这张床放在小房间,又找来一些木板和砖把大房间的床接出两个人的地方。这样一家人住足够了,她又在废墟里翻找出一张圆桌面,把桌面擦洗干净放在大房间,用砖把它垫起来,吃饭、学习用的桌子又有了。棉被和一些冬季衣服是从民政局领来的救灾物资。最后到商店买来了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一切收拾干净、安排妥当。王兰便来到孤儿院接妹妹。
王兰和孤儿院院长说明来意,院长带王兰来到一间简易房,王红正趴在床上写字,王兰轻轻喊了一声:“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