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只尴尬笑笑,他大小宴会布置操办多少场,何曾见国公府宴请过品阶如此低的官眷,为防万一,还是问问为好,只好拱手道:“小人也是怕上头怪罪,还望小姐见谅。”
汀芳见了,脱口便要骂他“狗眼看人低!”却被明珠拦住了,又对一旁的兰娘说道:“我在此处稍等便是,姐姐先进去罢。”
兰娘只好含着歉意道:“委屈你了,明珠。”
门里头有个青衣小厮,却不是正经当差的,正在后面和人闲话,这会听到明珠二字,也不玩闹了,又看了看眼前的小姐,便面带喜色,慌忙朝内门跑去,旁边的小子们便低声骂他。
他一路奔向的所在不是别处,正是凤郎所在的桐宵阁。凤郎正在整理衣冠,此刻哪有功夫见他,便遣了江生出去。
片刻功夫,便见江生进来,又为凤郎把冠正了一正,道:“小公爷,那明珠姑娘已经来了。”
凤郎听了,顿时喜上眉梢,又问他道:“东西可准备好了不曾?”
江生捏喏道:“准备倒是准备好了。”他偷瞧凤郎脸色,又补充道:“只是她毕竟是官家小姐,若是如此,怕、怕是——”
“嗤!”凤郎冷哼一声,又道:“有小爷我撑着,你怕甚么?”
原来柳氏(国公府二夫人)在水边设了多种水戏,供各家小姐赏玩,凤郎便命人在此处动手脚。
却说那管家派人前去询问,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让明珠等人进去了,只听汀芷在后头低声道:“原先就知道国公府是一等门阀,可未曾想到竟会如此无礼。”
明珠听了这话,却不生气,因她想到凤郎那般做派,便觉得国公府这做法不愧是如出一脉,若要生这种闲气,那今日怕是会直接气死,便笑着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当是来开开眼界就好。”
二汀应是,因她先头被管家拦在门口,已引起了一些人注意,又因兰娘不过刚入府,便被单独传唤,是以明珠找了许久,也不见她身影。
明珠便自己寻了一处坐着,见桌子上果品玲琅满目,便略尝了些,心道:“果真好吃!”又因身在宴席,倒不好多用,只在你心里记下了,回头要试做。
正在此刻,便见一个女孩儿从桌子底下钻出,脸儿上还沾着些糕点,明珠几人见了,吓了一跳,汀芳当即要喊出声,却被明珠拦下了,这女孩儿倒是不怕,只睁着一双葡萄眼看着明珠,唇语道:“不要叫。”
又偷偷爬了出来,明珠见她不过八九岁大小,做小丫头打扮,想是公府奴婢,便扶了她出来,又问道:“你叫什么,管事的是谁,怎么会在此处?”
又拿帕子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残渣,见这女孩生的秀美可爱,倒如个娃娃一般,只听她道:“漂亮姐姐,我、我叫小栀,我娘说今日府上事多,没时间管我,可我又想看热闹。”只见她大眼睛恳求地看着明珠,又道:“便让我同你一道吧。”
明珠以为她是侯府哪位妈妈的孩子,一时也没多想,便摸了摸她头上两个小角,道:“好。”虽二汀有些疑虑,但见明珠如此说了,也就放下心防,只见汀芳同这小丫头道:“小姐虽要帮你,可你也不能没规矩的同小姐坐在一处。”
这女孩儿有些生气,但想到此刻自己不过是个丫鬟,便压了怒火,起身站到明珠身侧,明珠见她气鼓鼓的,便同她道:“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又拿了块儿点心递给她。
却说兰娘刚进了国公府,便被一名侍女引到了一处轩榭,只见四处碧水环绕,白幔似霞,微风拂过,凉意沁人心脾,倒是一处避暑的好所在。
她不过刚行了进去,便见轩内四张宴桌,左右上首两案后头各有一位姑娘,兰娘望去,瞧见正是云娘,另一位姑娘穿水蓝色裙子,倒是未曾见过。
他三人打了个照面,便见云娘笑着迎了上来道:“兰姐姐叫我们好等。”
兰娘不动声色,只轻轻回礼,又同她问好,口中道:“这位是?”。云娘便为她引荐道:“这一位是齐姑娘。”
只见这姑娘容色淡淡,口中道:“家父是信阳侯,姑娘可唤我钰娘。”兰娘听了,只在心中道:“难怪连云娘都要让她一步,让她坐在左侧。”
原来这齐钰娘是孝颐皇后的嫡亲侄女,齐家人丁不旺,因而这齐姑娘竟成了家中独苗,又有个皇后姑母,从小更是受尽万千宠爱。
兰娘不过刚刚入座,便见又一妙龄女子前来,正式上次花神选见到的文婉儿,她也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兰娘,脸上也是又惊又喜,刚想同她说两句,边听外头的宫人禀告道:“长公主驾到。”
兰娘便对她道:“待会散了,我们再好好说话也不迟。”婉儿自是应是,又忙走到了对面,正坐在钰娘下首。
因她天性直率,礼数便多有不周全之处,此刻还未同云娘钰娘见礼。钰娘见了,不由眉头微皱,只在心中腹诽她礼数不周。
只见长公主由魏嬷嬷扶着进来,身后还跟着翠菡并一排小宫女。因兰娘等人都是第二次见她了,此刻倒也不似当日殿选慌张。
长公主略看了看她们几位,瞧见云娘打扮的比花神选那日还要华美,不觉冷哼一声,又看了看其余几人,穿着中规中矩,便点了点头。
明珠这边,等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二夫人柳氏便宣布开席,小栀见了柳氏,却是有些心慌的样子,躲躲闪闪,然而由于人多,明珠却没有注意到。
因明珠在京中并无旧识,那些二三品的官眷也没人愿来理她,倒叫她得了个清静,不想正在此时,迎面走来了个少女。她十五六岁年纪,见明珠一人坐在此处,便来询问。二人一番攀谈,发现父亲都供职于翰林院,当下便亲近了许多。
“刘姐姐,国公府这赏芳宴可还有些别的活动?”明珠在此处坐了许久,心想着这赏芳宴开了半天,哪里有半点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