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自从禁宫中出现痘疫,各家贵眷一切社交活动都被勒令停止,便是先前为赏芳宴准备的兰娘也暂时歇了下了。
趁这几日得空,小王氏便叫徐妈妈把痘疹娘娘供了起来,叫姑娘们都一起来拜拜,因而此刻的玉蘅院内,好不热闹。
因他们几个年纪小,还没见过痘疹娘娘,一个个都上前去看,上香,行跪拜礼,又听明珠道:“还望痘疹娘娘保佑我全家平安。”
正说着,却见屋外来了个小人儿,只听她问道:“哥哥姐姐们都在做甚么?”却原来正是金姐,因她是养在老祖宗膝下的,平素多陪王氏抄经念佛,不常来院里走动。
明珠见她一个玉雪小人,可爱万分,便问道:“祖母可是叫你来拜痘疹娘娘的?”
只听她道:“明珠姐姐说的正是,只是哪一个是痘疹娘娘啊?”金姐在屋内绕了一圈,终于停步在神龛前,瞧见里头端坐着一位身披红绸披风的女神仙,便忙在她面前叩头道:“痘疹娘娘,您一定要保佑金姐…”
众人见她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便问道:“金姐,你在同娘娘说什么?”
金姐听了这话,略有些害羞道:“这几日我掉牙了,祖母便不许我吃糖,我便求痘疹娘娘叫我快些长出新牙来。”
几个姑娘听了,一个个都笑了出来,便是一旁侍候的几个大丫鬟,也憋不住了,只听金姐的侍女道:“哎呦呦,我的好姑娘,痘疹娘娘可不管小孩儿掉牙。”
谁料金姐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回道:“我平日里陪祖母读许多经文,拜许多菩萨,可没一个能保佑我牙的…”
兰娘听了,忙用帕子掩唇,勉力维持着一副端庄模样,明珠和若娘听了这话,笑得肚子都抽疼了,兰娘见状便道:“金丫头,不可对神仙无礼。”
待她几人拜过神仙,明珠同若娘一道离开,只见明珠略一思忖,便问道:“若姐姐,我来这么久了,还不知金姐的母亲是谁?”
若娘见她一脸严肃模样,便点了她的鼻头,道:“瞧你这假正经,她可是老祖宗的福星呢!”
“这又是怎么说的?”
“此事说来话长…”若娘见她好奇,便把她引到一旁的亭子里,同她细细道来。
原来王氏患有咳疾(支气管炎),一入冬时,便严重许多,侯爷求医问药了许多,终于打听到在来鹤山上有一道观,观主慈安师太擅长调养此病,因此,每年冬天,王氏便会赴来鹤山上修养。
六年前的冬天,山上雪大,那一日天还未亮,王氏便早起去诵读经书,张妈妈为她撑伞,他二人刚行至经堂前,便见门口有个小包裹,王氏便叫张妈妈把它拿进室内,待一打开,便看到其中有个婴孩,旁边还放着一个肉色石块。
张妈妈看了看石块,便道:“奇怪了,不知是哪个尼姑与人私通,竟把自己的孩子扔在此处。”
王氏听了这话,却不置可否,又看了看襁褓中的孩子,瞧见她脸色已经冻得有些发青了,便让丫鬟赶快烧些热水,又命人去取了些羊奶来为这孩子熬上。
待晚些时候,王氏便带着这包裹去见慈安师太,问道:“师太,我是世俗之人,见这孩子可怜,便想把她收留下。”
“老夫人心仁。”慈安点头,又叫她把包裹拿来,待看到那个肉色石块时,便讶道:“这物是大虫的奶结成的块,用来治疗喘症,却是再好不过了。”
王氏听了,心中也十分讶异,她受喘症折麽已经多年,也曾听过这个方子,只是大虫凶猛,自己也未曾见过虎奶。
王氏听了,便着人每日给自己炖一碗,待过了一冬,喘症竟是全好了,而这女婴,也被喂养的很好,如今已经会爬了。
一日,王氏正在抄写经文,见她爬到自己身边,口中发出:“婆...婆”的声音,心中不觉一动,便给这孩子取名叫金姐,认她做了孙女。
明珠听得入神,想到金姐那可爱模样,便讨厌极了遗弃她的人,道:“是谁这般狠心,把一个小小女婴丢在雪地里。”
若娘也回道:“正是呢,真是狠心!”
是夜,秋南行宫,太子妃已经熬了几个日夜,艾杜平(太医)见状,知晓她再不休息,怕是也要病倒了,便同她道:“这几日小殿下已经有些好转,娘娘不如先歇下。”
只听太子妃道:“只是瑞儿这几日见喜(出痘)甚多,我怕、总要守在他身旁才放心。”
艾杜平便道:“娘娘这几日忧心劳力,便是先歇一歇,也不妨事的。”
太子妃还要坚持,只见她不过刚站起身,便觉得头晕目眩,下一刻便晕倒过去,两旁侍候的宫女赶忙将她扶到榻上,艾杜平在一旁为她号脉,确定无事后,又让人点了些安神的草药。
太子妃觉得自己浑身轻盈,来到了一处白茫茫的所在,只见前头走着一个青面红发的男神仙,太子妃刚见了他的脸,便被吓了一跳,忙在一旁躲了起来,又见他身旁还有一个身披红绸的女神仙,只听这青面的道:“本仙真是倒霉,每次痘疫都要叫我来下。”
又听女神仙道:“这下你我可是二度合作了!”
只听男神仙道:“呸!你是救人,我是害人,咱俩干的可不是一码勾当!”
女神仙便道:“我也能帮你救不该染病之人啊!”
太子妃在一旁听着,虽她很少读志怪之物,此刻也明白了面前站着的正是春瘟之神张伯礼,还有痘疹娘娘金氏。
想到自己儿子正在遭受痛苦,她便冲了出去,跪在二人面前,道:“还求两位仙人救救我儿子。”
青面神仙见面前忽然出现个女子,吓了一跳,大叫道:“你是何人?”
倒是痘疹娘娘见了她,忽然笑道:“这女子我认识,她是元鼎帝的儿媳,儿子染上了痘疫,这些日子,她天天都要来我面前祭拜。”
青面神仙便道:“如此,她便是这样跟着你我二人来的。”又对跪在地上的太子妃道:“你不要求我,我只管下瘟种,却不管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