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省,石庄市。
时间对有些人来说是剂良药,而对某些人来说它仅仅是止疼药。
离开这座城市,将近六年,曹恒回来了。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还有……曾经那个让他无比留念的家。
走进楼道,走上楼梯,曹恒停在位于二楼,曾经的家门口。
外层的防盗门换了,门框旁贴着对联,门正中贴着一张大红福字,似曾相识,很有家的味道。
打量完,曹恒伸手敲门。
“谁呀。”
“问什么问,快去开门,肯定是我点的外卖来了。”
屋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门开了。
“你是……?”
看着来人,又扫了一眼对方两手空空,开门的人好奇的问道。
开门的是一女的,曹恒不认识,想必应该是堂哥的媳妇吧。
曹恒笑了笑没说话,而是自顾自地走进屋。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
女子嚷嚷着,伸手就要拉曹恒。
“拿个外卖这么磨叽!”
光着膀子的堂哥从里屋,一脸不耐烦的走出来。
“几年不见,堂哥越来越福相了。”
站在客厅的曹恒,扫了一眼堂哥,淡笑的打了声招呼。
“曹,曹恒!!”
非常意外,曹堂哥震惊的瞪大眼睛,指着曹恒大声道。
“我是来叙旧的,劳驾你打电话给你的父亲,姑姑,还有堂姐,表哥。”
曹恒坦然的坐到靠背椅,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淡淡的说道。
气势碾压!
看模样,曹恒真的像是来走亲戚串门,可浑身上下的气势,却让曹堂哥有些发憷。
他媳妇走到自家男人身侧,好奇的瞅着曹恒,悄悄问道:“他是谁啊?咱家亲戚?”
“你别掺和。”
曹堂哥不耐的挥手说,然后拿着手机进屋打电话。
这人回来了,他搞不定,要把家长都叫人,人多势众。
堂哥媳妇先是斜眼撇嘴的看了一眼进屋的男人,接着很热情的端着茶坐在曹恒对面,灿烂的笑道:“您喝茶,您是哪家的堂弟表弟呢?你是刚回国吗?我们结婚的时候没见过,都生分了。”
看着他浑身上下的穿着,那可都是名牌,还有这气质,这说话的语气,这人有来头,要好好认识认识。
堂哥媳妇脸上笑着,心里把这位气质不俗的男子和自家男人相比较,简直惨不忍睹。
曹恒浅笑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堂哥媳妇的嘴就没停过,噼里啪啦的问个没完。
而那位打电话的堂哥,则在房里打了很久的电话。
如临大敌啊这是!
曹恒静坐了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一拨人。
“叔叔,姑姑,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老的少的进了屋,曹恒笑着起身,礼貌的问好。
“嗯,回来了,你怎么没打个电话就来了。”
曹恒的叔叔摆出长辈的威严,说话很傲气。
曹恒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神情徒转凌厉。
“这套房子,叔叔你三万块拿下,我现在出五万块,买回这套房。”
曹恒不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
“哈哈哈……”
站在客厅的众人一听,哄堂大笑。
“曹恒,你怎么变得更蠢了,摔坏脑子?还是脑袋被门挤了!哈哈哈……”
打电话的堂哥见家里人来了,胆子肥了,一脸的嗤笑不已。
“三万块是你们当初买的价,我现在出五万有问题吗?”
曹恒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种让人发憷的沉稳和锐利。
“曹恒,你来我欢迎,但是想在这里撒野,我劝你别自找麻烦。”
把自家儿子拉到身后,曹恒的叔叔,板着脸说道。
“我父亲病痛时,你们在干什么!”
曹恒浑身上下仿佛长满了利刺,向前走一步,沉声质问。
“你……”
“父亲想见我时,你们干了什么!”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曹恒步步紧逼。
“曹恒!”
眼看着曹恒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进,客厅众人齐齐后退,曹恒叔叔厉声喊道。
“你们连最后的良心都喂了狗!我父亲对你们不好吗?他生病了,你们让他拖着病体去签字改名字?!你们是人吗?!啊!”曹恒怒吼道。
眼前这些人,都是他曾经的亲人。小时候,一大家子围坐一起的场景,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其乐融融的日子,有多么让人怀念,现在就有多恨,恨他们的无情!
客厅里的曹家人,都被曹恒脸上的神情,惊得齐齐向后退。
“小恒。”曹恒叔叔见自家侄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连忙语气转柔,轻声说道:“当时的情况比较危急,你不在场不了解情况,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哎!父亲病故,妹妹又……我是你叔叔,知道你的难处,不怪你。你现在要发火或者想干什么都行,叔叔就站这里让你出气,哎!”
一番怀柔政策,再配上一脸的无奈表情,曹恒叔叔的这番温和表现很到位。
为什么提起妹妹?!
妹妹这俩字,让曹恒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两年前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
当时母亲赶到魔都,看到冰冷的躺在医院太平间的妹妹,哭得泣不成声,之后抓着曹恒拼命的厮打,怪他没照顾好妹妹,怪他自私自利自顾着自己玩乐,怪他……
曹恒没有反驳,也无言以对,默默地承受着,其实他的心里同样这么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妹妹……
母亲可以怪他,当时在场的人,可以怪他,甚至他母亲的丈夫可以怪他,唯独现在在场的曹家人,他们没有资格怪他,他们不配,不配提起他的父亲,他的妹妹。
再一次环顾客厅里的曹家人,他们脸上表情很丰富,唯独没有愧疚和歉意……
既然这样,你们就进入我定下的时间环内,享受一番吧!
曹恒微转时间的钮。
两年前,曹恒疯魔般的时间倒回。之后他隐居山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动戴在手腕上的手表。
直到半年前,曹恒闲来无事,拿着布擦拭手表的表面和表带。这才发现,这块能让时间倒退的手表,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只需要轻轻一摁的这个钮,现在居然可以拔出扭转,就像普通手表要调节时间时,拔出表把儿调节。
有了新发现,曹恒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他开始试验拔出扭转的新功能。
原本只有三个小时,现在,时间可以倒退六个小时。
而拔出扭转的这个功能,曹恒试过了。
无限循环!
表把拔出,关键时刻,曹恒还特别注意到,倒回的六个小时之内,时间随你操纵。所以,曹恒将时间从现在的这个点,向后旋转两个小时,再轻轻按下钮。
一阵恍惚后,曹恒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时间走到点倒回,秒针分针再往前走,再倒回,无限循环着……
只要曹恒再按下钮,时间恢复到正常的时间线。
这个发现对曹恒来说简直是个巨大的惊喜,六个小时之内,他可以把人带入他定下的时间点,而他自己只需要在暗处默默观察,什么时候把人放出来,由他定。
现在在这间屋子里,随着他转动表针,那么在屋子里的所有人,就进入了他的时间控制范围,只要他轻轻一按,曹家人就会被带入他定下的两个小时……无限循环中……
…………
“这是哪儿!”
“怎么回事!!”
“这屋子……怎么是这种装修!”
“大伯的家,是大伯的家!”
曹家人原本都迫切的想将曹恒打发走,没想到,眼前一花,居然身处曹恒以前的家。
“什么大伯的家!那个家我买下了,装修过,你俩都住了好几年,说什么胡话,这里不是!”
曹恒的叔叔,慌慌张张的四处查看,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他们什么时候到这种鬼地方来!
曹家人身处的地方,是由三个集装箱改造而成。耗时一个半月,曹恒按照以前家里的装潢,把这个地方改造成父亲在世时,温馨的小家。
父亲的遗像,父亲的老花镜,父亲的手机,父亲常常坐的沙发,父亲睡的床,父亲看的电视,父亲……
所有的这一切,虽然没法还原百分之百,但是在情绪焦躁不安,惊恐时,有七八成像已经足够。
曹家人在客厅的位置上蹿下跳,曹恒则在第三个集装箱的一处角落,透过可视玻璃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这就好比是,密室逃脱终极版……两个小时想办法出去,当他们即将出去时,一到时间点,他们就会发现,原来折腾了这么久,他们依旧在,时间没往前……
焦躁,心慌,恐惧等等的情绪,逐渐出现。
特别是看见父亲的遗像,他们想砸又不敢砸,到处找扳手,铁锤想砸门,动出响动,却丝毫没有回应。
曹恒把集装箱运到郊区的一处僻静的地方,这个地方车辆,人烟稀少。这里是他让人找了好久,观察了好久的绝佳之处,所有事情,确保万无一失。
“我们待了多久了……”
“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怎么办啊!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
“我刚刚明明看见……桌上的时间是2点,为什么现在是1点半?!昂!为什么……?”
“我也看了,我的手机后退了时间,时间倒着走?!怎么回事……?!”
“爸!爸!我好害怕!救命啊!我害怕……呜呜……”
“二哥,是曹恒那个兔崽子弄的吗?他什么意思!”
“他是想我们看着他爸爸,他是想让我们道歉,他在惩罚我们!”
“曹恒!你这个王八蛋!我告诉你,我们没错!谁叫你们没钱付医药费,要不是我爸,你爸早死了!你特么听见了吗!没错没错!我们没错!”
玻璃那头的曹家众人,丑态百出,毫无悔意。
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不顾亲情……他们是没有犯法,可他们把最可贵的亲情踩在脚下践踏,他们抹杀了曹恒心底里最宝贵的东西。
曹恒不后悔这么做,他陪着他们,看着他们,他想知道……最终,他们会不会找回失去的亲情和悔意。
“爸!你在看什么!想想办法出去,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这是……大哥以前的记录册子……”
“什么?”
“你大伯以前喜欢记东西,这是记录册子,呼……真是特别爱较劲的人……”
“爸,别看了,砸门砸门,来砸门……”
“爸别看了,这是曹恒放在这里的,这混蛋故意的,别上当。”
“二哥,大哥他……算了,别看了……”
两个小时一直循环着,室内的人已经逐渐癫狂……
他们开始砸东西,砸门,砸窗……然而于事无补。
集装箱有内外两层,这是曹恒特别加固的安全屋,除了留通风口之外,想用人力从内砸开,很难。
更何况,时间的点摆在那儿,这是最让人疯狂的时间倒退,他们会陷入这种时间循环中,精神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