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陛下断然无法接受,臣当时知晓此事之时,也是断然不信。兰郡王与世无争,从来不涉朝政,这样的兰郡王,又怎么可能有谋逆之心呢?但臣再三查证,发现确实如此!”江水流极速开口,他感受到李道真身上的杀意依然存在,更有他身旁的四位禁军卫士,让江水流知道,自己若是不能说服李道真,恐怕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哦?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李道真冷哼一声。
“臣有罪!臣万不敢有此念啊!”江水流连忙开口。
“有罪?你有何罪?”李道真淡淡开口,神色重新归于平静,就连那滔天杀机也都在一瞬间散去。
“臣不该擅处,参奏兰郡王!臣不该让君父心忧!”江水流急道,那滔天杀机散去,他顿时感觉到全身一轻。
“参奏兰郡王?哪有这罪,你身为影卫,这本就是你的职责所在!”李道真面带笑意,看着此刻那跪在地上的江水流,缓缓开口。
不等江水流有所应答,李道真身子缓缓蹲下,低声开口:“你不过是逼迫君父,哗众取宠,想要借机让自身再进一步而已!”
江水流内心刚刚有些平稳,闻言,面色再一次煞白,此时的李道真,虽然没有爆发那股滔天杀意,却是在一瞬间,让江水流感觉到更为可怕!
“此次进京,想必你的心腹也到了吧,若朕说的没错,此刻,他们应该在柳家和兰郡王府外围!”李道真冷哼一声,起身,缓缓走回到软榻之上。
“臣无旨意,擅自处置,臣请罪!”江水流此刻,早已没了参奏李无忧的心思,若是还依然坚持,那么他,就会如同他的前任一样,死于车裂!
“还是那句话,你……何罪之有?这都是你的本分!”李道真摆摆手,坐在软榻之上,重新拿起那李无忧的手谕,看了起来。
江水流此刻,已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李道真这飘忽不定的话语,还有这变化不定的态度,都让他摸不着头脑。
此时,他只能静静地跪在地上,等待着李道真后续的话语。
而这样一折腾,也让他的头脑有些清醒过来,虽说自己确实经过查证,李无忧暗自构建势力,情况也是属实,可却还是缺少一些东西。但至于缺少什么,他又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但就是这样,他坚信,有这李无忧的手谕在,即使缺少一些东西,也无关紧要!
这才连夜进京,目的不仅仅是参奏李无忧,更有一个隐藏的小心思,那就是太师的寿诞!
此刻,头脑清醒过来的江水流,看着一言不发的李道真,全身冷汗再一次流出,他知道,自己已然触犯了李道真的逆鳞!
而之所以此刻还没有杀自己,绝非是李道真相信自己的话语,而是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原因。
“你是朕的股肱之臣,但几十年下来,远放边塞,是朕,疏忽了!这样,你就留在京城,朕会给宋执去一道旨意,今后,你就在他身边,做个参将吧。”许久,李道真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江水流暗自舒了一口气,自己算是暂时保住了自己命。
“谢陛下,臣告退!”江水流告退,就要退下。
李道真的话语再一次悠悠传来:“兰郡王一事,若于夏国传开,朕……灭你九族!”
江水流脚步一顿,身子一颤,头上再一次冒出冷汗。
再说离宫后的李无忧,一路上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都在细细思索父皇的话语,也很好奇,这箱子内到底装的什么。
在快要到达自己的府邸时,他突然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劲,在自己的府邸四周,莫名地多了几道身影,这些身影,他都极为陌生。看似普通平民打扮,却在这些人的身上,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杀伐之意!
李无忧没怎么在意,继续向着府邸走去。
回到府中的李无忧,将所有人都遣退之后,这才将那个箱子打开。
这箱子不怎么大,此刻随着打开,最上方的一层,则是几本书,这些书的表面,没有任何的字迹。但从纸的成色来看,这些书,都是最近才写好装订的。
李无忧拿出一本,翻开了第一页,其上写着三个大字:治河疏。
这三个字,其上的墨香,清晰可闻,不仅仅如此,李无忧知道,这是父皇亲笔所写,他认得父皇的笔迹。
再次翻开,入眼,即是父皇亲书:
凡有国有家者,莫不以万民为心,孤以为政与农,实系民命。夏东宁州,经年降雨,致使夏水激浪,洪波汩流,川陆连涛,原隰通望,弥漫不已,泛滥为灾。户无担石之储,家有藜藿之色……
李无忧看着这些,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清新的墨香,还有其上父皇的字迹,这些新留下的印记,无不说明,这是李道真在最近时间写下的。
在病重之际,他硬是用心血,写下了这些,这里面,倾注的,不仅仅是李道真的治国之策,更有着他对李无忧的爱。他一直希望,李无忧能够真正懂事,成为夏国的柱石,成为他的骄傲!
李无忧一本本翻下去,这些书,无一例外,都是新近写成,涵盖了夏国的各个方面,随着李无忧的翻阅,他的内心,对于这些,也更加深有体会。
他胡闹了十八年,终在父皇老去之时,他心中突然有些空空的,那些原本好玩的事情,那些原本常做的事情,却全都在这一刻失去了乐趣……
“或许一开始,我就已经错了……”李无忧喃喃开口。
小半盏茶功夫过去,李无忧彻底将这些书本翻了一遍,但也只是翻了一遍,这里面的诸多事情,他即使对比着第二层父皇留下的一些纸张,也还是懵懂。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将这一切丢的太久……他需要时间来沉淀。
“老大,别看了。上次那家伙找到了……”正在认真看书的李无忧,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声音,随即一个身影快步跑了进来。
“哦,子鱼啊,什么上次的家伙?你说谁?”李无忧只是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林子鱼白了一眼李无忧,直接过去,将李无忧的书本抢过,一甩手直接扔了。随后拉着李无忧就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嘴里说个不停。
“我说你小子装什么装,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哎,我说你真的假的,那家伙就是上次讹诈我们百两银子的那个小商。”
“你不知道,我发动了多少力量,才把他揪出来。”
“哎,和你说话呢……”
李无忧心绪不宁,他的内心此刻想到的是父皇的那张憔悴的脸,想到的是,父皇的唠叨……
林子鱼看到李无忧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索性不跑了,直接站在原地,没好气地道:“无忧,你是不是傻?你一向纨绔,这是大家公认的,这才让你安然度过了这么多年……一旦你转变性子,那李无念就要对你动手了……你别忘了,那赵之敬可是盯着你呢!”
李无忧闻言,心里好像被什么触到了,点点头,笑道:“对对对!四哥才是储君,我不能让人感觉我威胁到了他。”
林子鱼挺起胸,一拍胸脯,颇为霸气地道:“就是,以后我们不和他们抢,我们只要开心就好……看看我,我才不和老大抢,老大虽然现在正眼不瞧我,但我那个开心啊……”
“你刚刚说谁,那个小商找到了?走,召集弟兄们,咱们去和他聊聊……”李无忧一摆手,当先就向前走去。
林子鱼连忙点头,随即抬手,几个仆从瞬间远去,郝然是去通知辰洛和柳逸云。
皇宫内,李道真看着江水流远去,脸上闪过一丝杀机,他的内心有些许猜测,但终归还是猜测。
“皇兄,无忧这孩子,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此事背后,藏着一个用心歹毒的人。”不知何时,长公主出现在李道真的身旁,缓缓开口道。
“无忧这孩子,你还不了解吗?他不想让您为难,也不想让夏国因为他,而掀起一场风波,他其实很懂事……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暗自做出这等事?”长公主伸手,抓着李道真的手,微笑着再一次悠悠开口。
“再者说,他如果真有这心,何必去雍代两州?雍代本就临近边境,我夏国在那里布置的影卫,再有大军驻扎,这样的环境,去做这事,不是有些傻吗?只要一发现苗头,必然上达天听!到那时,就是人头落地!”长公主顿了顿,继续开口。
李道真点点头,确实如长公主所言,雍代两州并非好的选择,反而是宁州,才是最好的选择,那里并不是影卫监察的重点,又因为属于夏国中部,并不是边境,并没有大军驻扎!
此人选择雍代两州,就是要让这事上达天听!
“小妹会派心腹去查实,看来这雍代两州,不太平!”长公主看到李道真神色略有缓和,微微一笑,开口道。
“至于这江水流,还有他那几个心腹,他们会在近期,死于风雪之下。”长公主面色平静,微笑之中,将江水流几人的未来,安排好了!
“不,他们借影卫之手参奏,是想看看朕会怎么做……而朕……也想看看,当这江水流依然在这长安城内,没有被朕杀了,他们会怎么做……”李道真淡淡开口,其神色之间,平静异常。
“朕离去之前,会将一切处置妥当……其实这很多人,只要朕愿意,他们立刻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朕,总觉得这些人,有些奇怪……单说这太师,天命三十五年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让朕,完全陌生……”李道真喃喃,其右手拇指,不自觉地在左手手背上缓慢摩擦。
“天命三十年开始,他的四个儿子,陆续死在北燕战场,丧子之痛……可能这就是他变化的原因!”长公主低声开口道。
李道真摇摇头,叹息一声,开口道:“不!太师此人,深得先帝信任!先帝当年,之所以指认他为托孤之臣,其根本原因就是,太师主战!对北燕的战事,他从没有半点退让!这样的人,不会因为失去儿子,而成为结党篡权之人!”
“人心难测,再有他身旁的聚集的那些人,总会让太师动一些心思……”长公主开口道。
此刻,长安城南,李无忧与林子鱼带着十多人,浩浩荡荡,直奔一处破旧屋子。
这屋子外,早已有人盯着,此刻看到李无忧等人赶到,纷纷笑着迎了上去。
“殿下,诸位公子,那人就在里面……”其中一人道。
李无忧点点头,当先一步迈入这破旧屋子内,边走边道:“将那小子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讹诈我?”
不多时,两个人就揪着一个瘦小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那瘦小中年人,此刻早已身子颤抖,看着眼前这些穿着华丽的公子哥,知道这些人必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赶紧跪了下去,挨个拜了一遍。
“那个……各位公子……各位祖宗,小的……小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诸位……”瘦小中年人颤声道。
“哎,我说,你怎么装糊涂……”林子鱼面色顿时不善,就要上去踢一脚,但被李无忧拦住。
李无忧蹲下去,满脸笑容地道:“我呢,也不会把你怎么着,但你不说实话,我这些兄弟们,可能就有点不听我的话了……”
说完,抬头略微使了个眼色。
他们本就一起久了,如今看到这眼色,有几人顺势抄起了木棒,更有几人直接开口。
“大哥,我看这小子就应该揍一顿。”
“大哥,你平时给那些人机会,我们可都有意见啊,揍他。”
“就是,揍他!”
……
“各位好汉,各位大爷,我真不知道啊……你们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小的……”瘦小中年人被吓的不轻,此刻赶紧跪地求饶。
李无忧摇摇头,起身,缓缓道:“提醒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