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一次很懂事……这玉龙雕出现在赵毅的手上,虽说关系极大,却不必……太过在意,万事,皆有父皇!你呢,最近就安心读读书,看看父皇今日给你留下的东西……父皇……希望有一天我的无忧,能够成为夏国的骄傲!”李道真看着李无忧,眼神中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不舍,缓缓开口。
李无忧内心再次一震,预料中的责骂并没有到来,甚至于连语气重一点的话语都没有。有的只是父皇那深深的希冀!
“回去吧,就算是硬生生背,也给父皇把它背下来,父皇等着你……”李道真缓缓一挥手,面上带着笑容。
李无忧低头转身,抱着箱子就要离去,这时,李道真的声音再一次传出。
“天凉,这长安城内都是风雪,你学习虽好,却还是要注意。看书时,屋子内的暖炉让下人别忘了添炭火……还有,晚上让下人多备点炭,别忘了……睡觉的时候,自己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李无忧的脚步一顿,内心好似被什么深深触动了一下。
“去吧……是父皇有些唠叨了……都忘了,无忧……长大了……”李道真缓缓开口。看着李无忧走远了,李道真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停……
直至李无忧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李道真的神色陡然一变,整个人变得阴沉起来,更有一股杀意缓缓升起!
“李忠!”李道真陡然开口,语气之中藏着的寒意,让一旁的李忠身子都是一颤,连忙跪下!
“你统管暗卫,这赵毅手中居然有这玉龙雕,你们为何至今没有一丝半点消息!朕要你们,何用?嗯?”李道真眼神微眯,苍白的脸上,此刻升起一丝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诡异!
明明是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但此刻却给人一股火山即将爆发的感觉!
一旁的李忠大气不敢出,此事,他们确实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就连那常年刺探消息的影卫,至今也同样没有回奏!
“立刻派人去查,若发现与此事有干者,不必请旨,一律车裂!至于赵毅……密切监视,朕相信,他会给朕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李道真再一次开口,整个屋子内,虽然有着熊熊的碳火,却在这一刻,让李忠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李道真的话语,其实也藏着另一层意思,若是他没有查出一星半点,那么车裂的就是他李忠!
这是他跟随李道真几十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李道真身上如此浓郁的杀机!
但他毕竟跟随李道真多年,也明白此事背后的干系。一旦这件赐予西楚的宝物,在夏国高层之中突兀地出现,这会让西楚的颜面受损。无异于公然蔑视西楚,挑衅整个西楚!
但仅仅是这样,倒是无碍,西楚与夏国都知道,只有两国和平,才能换取两国长久的发展,于国于民,都是极好的!
可是,这宝物出现得如此突兀,若是背后有人借机起事挑唆,那么,这种微妙的关系就会瞬间被打破!
这件宝物,于西楚而言,是至宝,是皇室的颜面!于夏楚两国而言,这是两国和平的象征!
李忠连忙起身,就要去查实这件事,李道真的话语再一次传出:“传旨刑部,将赵之敬全族下狱之事,暂缓!但这道旨意,若是有一星半点露出,刑部上下,就准备在天牢过他们的下半辈子吧!”
“再传旨宋执,密调龙武卫两千轻骑,佯作北燕骑兵袭扰长安以北的南溪郡!继而极速向西,入代地,直奔西楚!朕倒要看看,谁会跳出来!”李道真再一次开口,随即一挥手,李忠连忙退去。
“朕虽老,却不糊涂,你们既然想要这水更浑一些,那么朕,就帮帮你们!”李道真看着远去的李忠,低声喃喃。
正在这时,门外一道黑影极速出现,头上的斗笠和背后背着的长剑之上,都残留着不少的雪花。
这黑影来到李道真面前,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同时取下背后的长剑,双膝跪下,开口道:“臣雍代西道江水流,有万急之事奏报!”
李道真看着这黑影,神色平静,缓缓开口:“起来回话!你亲自进京,看来此事不小!”
这江水流,是影卫十二道中,负责雍代两州事务的统领!
江水流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竹筒,随后取出一张娇小的地图,这地图,绘制的乃是夏国雍代两州。
江水流将地图摊开,放在李道真面前,再次开口:“臣受命,监察雍代两州,多年来并未发现异常。可近一个月以来,代州突然出现了极多的西楚探子,同时,在代州,柳家最近活动频繁!”
李道真眉头微皱,缓缓开口:“柳家?”
江水流点点头,继续道:“确实是柳家,他们当中,有人与西楚探子有来往!而且,于雍州,我们还发现了……发现了……”
李道真面色看不出喜怒,依旧平静,就好似这些事,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掀不起内心的波澜。李道真语气平和地道:“发现什么?但说无妨!”
虽然语气平和,但还是让一旁的江水流内心一颤,他在雍代两州,如同神灵一样,但在李道真面前,此刻的他,弱小的如同蝼蚁!
他面前的李道真,虽然已然苍老,但他知晓这是一位怎样的帝王!
“我们发现了兰郡王的手谕!兰郡王正在雍州培育自己的势力!并且……并且有谋逆之举!”江水流有些害怕地开口。李无忧是李道真最为疼爱的儿子,已经不能说是疼爱,是极为宠溺,自己虽然所做之事,忠于李道真,但多少也算是在李道真面前捅了李无忧一刀!
“朕若所记不错,你是天命十二年由禁军调任影卫的吧。”李道真神色平静,淡淡开口。对于江水流所奏之事,仿若没有听见。
江水流大气不敢出,猜不透面前的李道真到底要说什么。
“回陛下,臣是天命十二年春,陛下钦点,由禁军调任影卫,为雍代西道影卫。”江水流头不敢抬起,心中此时完全没有任何的底。
“朕记得,你到任之后,所参第一本,乃是代州郡守贪墨事!一个刚到任一个月的八品影卫,参奏朝廷二品封疆大吏,你胆子不小啊!”李道真眼神微眯,平静的脸上,此刻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臣只知有君父,有朝廷,不知什么封疆大吏!臣参奏那郡守,乃是为我夏国万世基业!”江水流偷偷看了一眼李道真,看到了李道真神色之中藏着的笑意,内心虽还无法理解李道真的用心,却略微有了平复,毕竟参奏李无忧不是小事!
“朕明白你的忠心,太师也明白。你这一本,可是捅了天大的篓子,朝中百官,纷纷上奏,要求朕将你押解进京,就连当时的雍代西道统领,也上本参你!若非太师力排众议,你如今,恐怕早已是坟中枯骨!”李道真再一次缓缓开口,其神色依旧平静,其右手自由地一挥,将袖子整理一下。
江水流摸不准李道真的脉,明明是参奏李无忧,此刻怎么突然聊起了往事。
“随后,一场不仅仅是席卷雍代两州的风暴,在太师的铁腕之下,骤然爆发!雍代两州,上到郡守,下到捕头,杀了一百三十三人,雍代西道影卫,杀了六百余人,其中就包括当时的影卫统领!整个雍代,官府彻底瘫痪!这些,都拜你所赐!”李道真再一次缓缓开口,只是此刻的他,神色之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杀机!
江水流此刻内心已然开始有些惶恐,李道真说的这一段历史,是他的升迁史,是他傲立于影卫十二道中的资本!但同样,也是他这么多年,藏在心中的结!
“然后,太师作保,朕下旨,破格简拔你为雍代西道影卫统领!由一个微末小吏,到手握一方大权的重臣,你只用了两个月!”李道真悠悠开口,其神色之中的杀意已然开始弥漫,隐隐有了爆发之感!
“这都是陛下恩德,臣只是尽了臣的本分!”江水流大气不敢出,低身开口道。
“任职雍代西道统领,朕可有亏待于你?”李道真摆摆手,悠悠开口。
“若非陛下,臣已然万死,陛下于臣,有天高地厚之恩!”江水流感受到了李道真气势的异常,直接跪下,极速开口。
“是吗?天高地厚?不见得吧。你该谢的,恐怕不是朕……”李道真神色一变,语气骤然变化,更有浓郁的杀机爆发!
这杀机爆发,让跪着的江水流,此刻面色难看,他终于明白李道真说这些事情的原因!
好似看穿了江水流的心思,李道真再一次悠悠开口:“不,你不明白!一个郡守,一本奏章,让你一跃而成为重臣!那么一个王爷,一道手谕,能让你成为什么?”
江水流闻言,面色顿时煞白,虽是风雪天气,却让他全身上下,瞬间被汗水浸透!
“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存此念啊!臣只是尽臣的本分!臣……”
“李无忧?手谕?本分?江水流,你以为朕,老糊涂了?是谁给你的权力,是谁借你的胆子,参奏李无忧!来人!”李道真面色阴沉,全身杀机爆发,杀意滔天!
屋外顿时有四个头戴面具、全身上下被厚重盔甲包裹的卫士极速进来,江水流吓得连忙磕头,恨不能将地板磕破,一边磕头,一边极速开口:“陛下,臣万死也不敢参奏兰郡王……臣只是陈述事实啊陛下!”
“陈述事实?你多年在外,朕信得过你,才将雍代两州交与你,可你呢?这么多年,不断有人上奏参你!可朕,非但没有处置你,还让你继续统管雍代!难道,你就是这样忠于君父的吗?”李道真从软榻之上缓缓起身,站在了江水流的面前。
全身上下,此刻看不出一点病重的姿态!更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一股属于帝王的威严极速扩散!
“臣有负陛下重托,但臣,所说,句句属实!就算是陛下杀了臣,臣也要将事实陈奏!”江水流再一次开口,他的内心已然惶恐到了极致,更是不时地伸手擦拭自己脸上的汗水。
“臣身为影卫,是陛下的眼睛!臣知晓兰郡王,也了解兰郡王,所以也是再三查证之后,这才敢连夜进京,面禀陛下!”江水流极速开口,再一次从怀中取出一张布帛。
李道真神色阴冷,一把拿起布帛,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将这布帛丢在案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