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低下头,邵东狗鼻子隐约闻到一股酒香,一种暖人心房之感,他不禁回忆起了小时候三兄弟在一起玩场景。酒香将他牵到一个巷子口。
巷子深处一老者似醉非醉靠着墙背,衣着宽松长袍,衣襟敞开,挺着大肚腩,圆顶光亮秃头犹如阳光下流淌于溪水中的鹅卵石闪闪发亮,四方脸上一对大眼睛,炯炯有神,望着蓝天,像是在思考什么,白色的长眉毛,眉宇间透出一缕非凡之气,两鬓斑白,白色八字胡像抹了油,十分光亮,赤色葫芦系腰间,身旁放着一坛酒。
巷子两侧墙体很高,邵东走进巷子,身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竖起,像是进了深渊一般,近看才发现此人年纪并不大,跟父亲差不多,而是白色的毛发显老,伸手指着酒坛试探问:“此酒为何闻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能不能让我喝上一口?”
男子不理,遥看蓝天,浑然不觉,像是身边的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经过。
邵东挠挠头心想不会是个聋子吧,强烈的好奇心使他接着试探道:“前面有一家酒楼,有着上好的秋露,可否请你喝一口解解馋?”
“秋露?就一口?你在说什么笑,”男子突然打开嗓子说道,“那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声音洪亮,震的邵东耳朵嗡嗡作响。
秋露,秋露,用秋天的露水,当做主要辅料之一,有着入口绵甜,回味怡畅之感。但一年酿制量不多,上年份更是少之又少。
邵东捂着耳朵心想跟二哥一样讨厌,就当他是二哥,就是二哥,大声说道:“来来,喝饱为止。”说完,转身就走。
男子收回视线起身,跟在邵东身后,高大的身躯将邵东笼罩在他的影子中,邵东浑身感到一股阻力,步伐比以往沉重,慢慢的走出巷子,顿时轻松许多,阳光把神秘男子身影拉的很高,比两侧墙还高。
到了醉芳楼门口飘溢出而出的美酒和食物香味,让邵东和男子匆匆踏入。跨槛而入,依店伙计安排,通过旋转扶梯,到了二楼挑廊处,在空旷的挑廊选下位置,上面共有五桌,他们选择了朝西方向角落处的圆桌,正好可以看着夕阳西下和人来人往的人们。
“二位,本店在小镇算是有名的,西席大人最爱来我家吃饭。挑廊上五桌,迟了可就没好位置哈。”还没等他们就坐店伙计急急说道,“来点什么呢,有秘制土鸡、清蒸虎鱼、生吃四季花、冰火山参……”
“秋露一坛。”邵东放下竹篓懒懒的伸了个腰坐下,“上几个下酒菜,便好。”
店伙计迟疑没动,见男子没反应,开口对着男子问道:“您需要不需要点其他什么?”
“烤猪、烧鸭、蒸鱼。”男子摸着八字胡中的一撇,十分不客气的说道。店伙计这才连连点头下楼准备。
邵东看着西下的骄阳说道:“我叫邵东小名天佑。对了,您这酒坛闻起来很独特,有什么特别的酿法?”
“居易,居易的居,居易的易,可称我为嗜酒徒。”男子生硬回应:“此生喝过万千种酒,对我而言,酒如命。没什么酿法,其中加了几味药。”
“哦,一看您就知不是当地人,”邵东挠挠头道,“想必来此定有什么事吧。”
“游历苦,寻人闷,预世料,唯酒伴。”居易用手去抓夕阳西下的阳光像极了一个孩子,“这次回来见一位故人,便特意带了此酒。”
闲聊之时,一坛“秋露”放在桌角,邵东端起酒坛子,给居易满上一大碗,然后倒了一壶和一杯;碗与坛留给居易,壶与杯留给自己,不能喝多,回家是小事,怕喝多一觉错过提亲这件热闹事可不划算。
邵东端起酒杯,迎着微风,敬面前有缘人,直接一杯干,居易拿起大碗回应少年。
入口,柔滑,入喉,回甜,入腹,清凉。
居易喝惯苦涩的烈酒,一碗秋露入肚腹,八字胡往上扬,头顶更像上了一层油更加闪亮,乐呵呵道:“难得啊,这么多年游历,没什么酒能合心意的,此酒十分合意。柔和爽口带点回甜,正好解我燥热。”说完,直接单手端起酒坛直饮,酒水哗啦啦的洒在长袍和地上,周围的人见状,不禁惋惜。
邵东看着眼前男子,捂嘴一笑。自己端起酒杯,迎着夕阳,又是一杯干,眼睛直直看着桌上的美食,直接上手,边吃边说道:“寻什么人呐?你抓阳光为什么啊?大多一个人,傻愣愣的。”
“受人之托要去悬崖边上找白衣男子,这么多年游历如此多地方,愣是什么都没找到,可能这辈子就耗在这件事上。”居易撩了撩刚沾满油渍的八字胡埋怨道,“看能不能抓出七彩光。”
“那这酒就是送于话中的故人吗?”邵东不解问,“阳光里能抓出七彩光?”
“对,就是送给那骗人的瞎子。”居易一脸嫌弃道,“对能抓,跟你说你也不懂,懂了也不会。”
“呦呦,那肯定是有恩于你。”邵东学着同样的动作在空中抓了几下,看看手掌,什么都没就满手油滋滋。
居易摸摸下巴,摇摇头,笑了。端起桌上碗回敬邵东,碗与杯交响。
邵东微醺,看看夕阳即将淹没在天际,夜幕渐渐拉开。街上数不清的灯笼像是睡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照亮着整条大街。
“游历好玩吗?”邵东突兀问道,“本来我都准备好了,可惜。”
“游历苦啊,是真的苦。呵呵,当年答应他,真的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决定,你说好玩不好玩。”居易摇摇头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较小葫芦扔给邵东,“打开它尝尝他乡酒,如何。”
邵东微微一笑,接过浅黄色小葫芦不大不小正好合手,打开葫芦口,谨慎喝上一小口。满嘴苦涩,喉咙刺辣,肚子滚烫,连忙把壶里的秋露当水一干而净,深深缓一口气,无意道:“这就是你平日喝的酒?怪不得,你在巷子口那副不死不活的瘫样。”
听到这句话,少年看见男子眼里闪现一丝怒意,但那火光稍现即逝,转眼间男子开怀大笑。“游历如同此酒啊,少伙子。”居易端起酒坛摇摇,所剩不多,便一饮而尽,拍着肚子说道:“葫芦里装一些就更好。”
刚那一丝怒意,让邵东浑身打了寒蝉冷汗直冒双手紧握,刚下肚的油腻食物和柔甜秋露,差点从胃口翻出来。冷汗直冒,他深深缓一口气,擦擦头上的冷汗,道:“今天真热,晚上还能出这么多汗,来之前我说了什么,喝饱为止。那就得言出必行,我去去就来。
居易,望着初升月亮和少年背影,对少年无意但无礼的言语,便用暗劲对少年惩罚,或者说是自己常年在凶险的地方呆久,算是提防任何一个人,但回想眼前少年可不是,他越想内心越惭愧。但有一点他没想通,常人应该呕吐,甚至倒地晕厥一会,像是中毒一般,可此少年确无事一般,奇了,怪了。没多想,他继续吃眼前的各种美食。
没一会儿,挑廊上几桌人都朝西角处那桌望去。邵东身后紧随几个壮汉和店掌柜,壮汉把酒坛子依次放在酒桌边上,然后店掌柜笑脸相迎道:“招待不周,敢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喝不完,这酒可以退吗?”邵东怕是楼下要酒时没说清楚,补了一句。
“依二位,退可,不退也可,贵客。”
“没什么需要了,一切依我楼下之言,劳烦店掌柜。”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店掌柜行礼后退,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居易摸摸上扬的八字胡,站起身把葫芦放于地上,随手拿起身边酒坛,精准的往葫芦口倾注,一坛、二坛、三坛......很快十坛就全部倒完,邵东目瞪口呆。
“傻小子见你穿着打扮俗气,钱倒是不少。现在尝一尝我刚才给你葫芦里的酒,是什么味。”居易得意说道。
邵东第一下反应是一脸嫌弃,后经脑子一转,再加上好奇心,邵东拿起小葫芦抿一口,这......很神奇,竟然是刚才喝的秋露,满脸惊讶看着居易。
“这是“母子葫芦”只要有一个葫芦里有酒,那另一个就有酒可喝,见你我有缘,便赠你小的,以表谢(歉)意。”居易满怀内疚的说道。
“我信你的鬼,这分明就是骗酒,衣袖里还带着很多类似古怪玩样吧。”邵东狐疑说道,“都拿出来个给我瞧瞧。”
居易一脸怒意道:“臭小子,这可是至宝,天下之物破不了这葫芦,这当年可是祖上祖上在.....”
邵东打断居易将要滔滔不绝讲述不知是真是假的事,倒是眼前一事是真的,手上的葫芦确实喝到秋露,而且游历天下之事,可以变小一点,尝遍天下之酒也可。
邵东站起身,抬头对着男子,拿起手中的小葫芦,放在胸前位,居易则拿起大葫芦轻轻一碰,两人相视一笑。
夜市随着夜色浓厚逐渐升温,而邵东却起身告别,只因上山登峰路长,离别前邵东道:“居大哥,你继续享受难得美食和景色,你我有缘,相信还会相见,到时以葫为信。”
居易点点头没多加阻拦,看着邵东消失于夜市,月色伴随于他。心中不免多了一份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