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行,下山行,行山下。这句话从邵东睁开第一眼,就在心里开始嘀咕。他从床榻而起伸个懒腰,踏步走向窗棂,打开窗棂进入房屋内不是平日里清晨柔和的阳光,而是晌午刺眼的阳光,邵东单手放在眉毛上挡住突如其来的阳光。疲劳让他沾床就睡了,以至于灰头土脸都还没打理,转身盥漱整理下衣裝。背上竹篓,奇怪的是今早的竹篓不搁腰,但重了几分。
跨过门槛,走廊有三屋,正好留给三兄弟,最末尾留给邵东。他走到二哥房屋,敲了三下,屋内有没有作响,他心里明白要么二哥生气避开他,要么就是随着大伯离开了。他踩着阳光移步到大哥房屋前,轻轻的敲着隔扇门,眼光朝着门缝里望去,屋内没什么动静;再敲两下这次比上次重,但是没有什么动静,邵东便推门而入,屋内整理的干干净净,和平日里一样干干净净,心里有些失落。有时候邵东真心希望里面跟自己屋一样乱七八糟,但起码有活气,有个人在。
从小邵东就跟大伙打成一片,尤其喜欢春雨和秋雷,没事就找她们玩,并不是因为长的如何漂亮、可爱,但有一种他们大哥、二哥给不了的感觉,或是没亲姐姐,或是到了年纪,男人天性。邵东出走雅月楼,腰间揣着馒头。正好见濮管事集合下人在树荫处吩咐事情,便急匆匆跑过入人群,对,其实是找春雨和秋雷,她们正好在人群中,他就如同猫依附在她们身边,一脸笑嘻嘻。
“三公子,别调皮,快出来。”濮管事眼尖对着邵东挥挥手喊道,“大家记住我交代的事,你们去忙。我这边三公子有事先聊。”春雨含羞的走开,秋雷使劲捏着邵东干涩的脸蛋,然后离开,其他众人随即散去。
“濮兄,不要忙活休息一会,”邵东拉着濮管事手臂呵呵问道,“父亲大人吩咐您了是吗,刚才是不是替我安排,什么都可以省,但必须带上她俩。”
濮管事完全没有理会,按照自己的思绪说道:“原本安排一切妥当,只怪你自己又多睡两日,打乱一切计划。”
邵东出生至今就是爱睡,在藏书卷时,看卷书困了一眯,有时眯一天,有时眯两天,谁也拿不准。
“天佑,你就别惦记着游历,十天后家中有重要的事,”濮管事道,“我看你就去峰下小镇玩玩得了。”说完,仍给邵东一枚令牌。
“拿着它,小镇上吃喝玩乐都先挂账,待月底完事,一起结。但千万不要说自己是邵泰的儿子,他们定会不收你钱。”濮管事叮嘱道,“你父亲可是不喜欢欠别人的。”
“妥妥。”邵东有点小失望,但回心一想游历其实当时只是随口气话自己也没太当真,“家中什么重要的事啊?”
濮管事回道:“有人上门提亲。”
“家里哪位小妞给别人家看上咯,不要是春雨或是秋雷就行,将来我娶不到媳妇,我还要靠她们暖被单呢。”邵东斜着眼望着她们背影说道。
“不要想太多,是你大哥,别人家看上,前来抢他。”濮管事笑道。
邵东愣了一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吐出三个字,乌鸦嘴。濮管事摇摇头,去忙自己的事,留下邵东在原地发呆。
热风扑面而来,打醒了发呆着邵东,连连叹气,握着令牌独自一人下山。以前陪伴邵东下山最起码有二哥,虽然见着烦,但起码也有个伴。
峰,极高,怕耽误下山太晚,连跳带跑没有间歇,跑到山间。
幽静的山林,陪伴他的只有鸟鸣。邵东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便走到山涧。这里是小时候三兄弟,一起嬉戏玩耍地方,往日里这天气,三兄弟定会来此打闹、游乐一番。可如今大哥已远离他的视线,二哥也不在身边,忧愁浮上心头,但无能为力。
对,无能为力,邵东抬起头望着山涧的溪水,它穿过碎石、草丛,随着流势而行,就像自己无法改变命运。
或着,心头忽生一种想法,回想前几日,父亲和叔伯在议事厅里议事,是不是通过努力,将来就能经常和亲哥们一起共事,只是时间、地点、方式不同而已。
邵东抖抖肩膀,走进小溪,弯下腰用清凉溪水洗把脸,一是去去热气和大汗,二是让自己更加清醒,下山路还有一段路,要想去小镇上,就赶紧出发。
……
烈日下小镇,人山人海,有光着膀子驾着马车拉、送货,有衣着风雅着欣赏丹水风景的,有三五成群闲步屋檐下,形形色色一副热闹景象。以高大城楼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有序而建,有酒楼、漆器、鉴宝、客栈、作坊等。
邵东走在人群中,左看看,右瞧瞧,费劲的找到了卖胭脂店铺。走进店铺低头指指这些不懂的玩意,道:“好的配两套。”
店里伙计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着装简朴,身材消瘦,背着竹篓,怎么看怎么都不觉的像富家子弟,不屑道:“两套,一共二十钱,恕不还加。”
邵东从袖带中拿出令牌,扔给伙计说道:“挂账,月底结。”
“这个是什么东西,拿来忽悠我?”伙计脸上不悦道,“你这种没钱的,老哥我见多了。”
邵东没有理会说道:“掌柜的在不在,你拿给他瞧瞧,不就可以了。”
伙计半信半疑,拿着令牌走到管事面前的低头哈腰道:“掌柜,一少年看似穷鬼,要买货,没钱仍给我这东西,您给瞧瞧。”
掌柜轻轻接过令牌端详,心里觉的有诈,听说昨日有大人物来小镇买货,难道今天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借此名号来行骗?但处事谨慎的掌柜还是对着伙计说:“把几块模子找来配对下。”
邵东站着没事做,在店里摸摸盒子,闻闻胭脂粉,时不时站在店里年轻女子身边,看看她们是如何挑选,搭配。他时时发出搞怪声和姿势,惹的一些女孩又怕又笑。
没一小会,伙计跑到管事面前抖着双手仍然不相信事实道:“竟然…给…配上…了。”
“没见过世面,给我看看,是哪个模。”掌柜接过模子道。掌柜,活这么久,世面见了不少,可这令牌能配上这模子,还是头一次,突然老胳膊、老腿有些吃不上力对伙计说道:“你赶快去配最好的二套,千万不要拿次冲好,切记。我去见见这位小贵客。”
掌柜有气无力哆嗦走到少年面前,外貌确实如伙计所说,他露出一排大黄牙笑嘻嘻道:“店里伙计不懂事,马上给您配好,您要嫌重,我让人给您送上去,您是山上哪位,到时也方便,至于挂账就算了,全当一份心意。”说完,管事弯腰把双手把令牌递给邵东。
邵东伸手接过放入衣袖中。“东西放竹篓就好,”轻轻对着掌柜说道,“我家濮管事交代了,我不能说我是邵泰的儿子,怕你们不收钱,怕我丢我父亲脸,怕我以后名声不好讨不到老婆。”
管事一听是西境西席邵泰之子,老胳膊、老腿绵软无力,正好伙计走来,靠着伙计勉强撑住,但心里明白邵东为什么刻意说这句话意思,低头靠近邵东耳朵轻轻恭维的说道:“少东家严重,严重了,一切听您安排,挂账。”伙计刚来,还蒙着呢,看管事手势便把打包好的东西,装入竹篓。
邵东抖抖肩,还挺沉,嘻嘻问道:“哪家的秋露酒最地道?”
还没等管事回答,伙计抢一步道:“出门左拐在右拐醉芳楼好喝,小老弟去那边准没错。”掌柜用眼睛瞪了下伙计,注意语气。
邵东,行礼以表谢意转身走时,留了一句:“他们都叫我天佑,往后再来,就这么称呼。”
“好叻,欢迎常来,天佑弟。”店里伙计大大咧咧回道。话音刚落,店里掌柜的就像重返壮年,胳膊、腿噼里哗啦的打在伙计身上,轻声骂道:“不长眼,不长眼。”
邵东,耳朵听着店小二惨痛的叫声,眼睛寻找着醉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