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风明宴榜首是赫连知,画试第一,音试、武试第二;苏敛阅次之,书试第一,画试第二,音试第三。第三是秋水山门主之子林予柏。
结果公布后便是作品赏析环节,有了刚刚那一鞭,大家都自动讨论起诗文画,李贤有些无趣,趁着人多跑去天一楼。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这,也没人,他便站在楼内仰头发呆。兰思玄进门就见他一副快要挂在栏杆的样子,拿出钥匙开小屋,“你在哦,正好,挑本字帖练练吧。”
得,忘了这事了。李贤打了个寒颤,顺从地从二楼蹦下,跟着兰思玄走到屋内坐下。这一坐下,就连坐了四五天。
赫连兄妹及其他外来宾客也相继离开,一时间正源书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还有些空荡荡的,李贤趴在桌边无聊地甩着笔。
“唉!”李贤终于放过笔长叹一口气,“练字真累啊!”
清风拂面,屋内只有沙沙的翻卷声。
“玄玄啊,这两日我有没有进步?”自打上次那一鞭子,李贤有时会习惯性叠叫兰思玄的尾字。他见兰思玄不做声地翻着书,继续试探道:“要是有个人监督,我应该会写得更好!”
“感觉有段日子没见到小年了,她人呢?”
“你看上她了?”兰思玄头也没抬,可算抛出一句话。
李贤赶忙把话打回去:“瞎说什么?!”
“小年这几日在府里做事,过两日便回来。”兰思玄抬头看着李贤,“她是个好姑娘,你别总欺负她。”
“谁欺负她!”兰思玄瞅了他一眼没应声,李贤怏怏地将白纸上的空白填满后便离开了。
兰思玄看着李贤远去的背影,轻笑了下,继续低头翻《长原传》,这书说的是百年前长原一带有位郭姓妇人历经艰险,尝遍苦楚,率长原民众击退外寇,妇人无名,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郭长原。张可玥在上面作了好些笔记,她还夹了些纸片在里面,上面画着她想象中的郭长原。
“小姐,你又看入迷了!”一声悄悄的呼喊叫回了兰思玄,赵小年来了,还带了个食盒,“我今天做了小酥肉,尝尝看。”
兰思玄支起脚拎着圆凳挪到小桌边,深吸一口气,肉香四溢,还有浓烈的辣椒味,她一把抱住赵小年侧腰,“谢谢小年,小年好棒!”
“手艺越来越好了!”兰思玄拍拍圆鼓鼓的小肚子。
“那你继续看吧,我先回去,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对了!”兰思玄把最后一个盘子递给赵小年,想和她说一起来书院的事,这几日她一直猫在家中不肯出来,“吃得太饱,我和你一道出去,消消食。”
二人挑了个最远的南门,闲聊着走到门前,兰思玄还是决定不说了,“好了,到门口了,我回楼了哦。”
“早点回来哦。”
“遵命!”
***
“小年!”赵小年刚走出门没两步,便听到有人叫她。
这声音很熟悉,她知道是谁,但她忽然不是很想见。赵小年加快了脚步,一只手按住了她右肩,“小年。”
赵小年回头,看到了那张许久未见的脸,呆呆地笑了下,“少爷。”
“真的是你!”说话的是黄家少爷黄徵,他今日外出收账,路上看到个长得与赵小年有些相似的身影,没想到确实是,“好久不见,小年。”
“嗯。少爷好。”一时之间,赵小年不知道说些什么,连改口都忘了。
“我听说...”黄徵斟酌了下缓缓问道:“你跟个外地的商客走了?”
商客?外地?
赵小年点头回应,“算是吧。”
“那你...过得好吗?他待你好吗?”这话问得黄徵很没有底气,赵小年现在的穿着打扮比以前好,精神气比以前足,就是面部还是有些消瘦。
“挺好的,她待我很好。”
“好,那就好。”黄徵看着赵小年说起自己过得好时的眉眼弯弯,想起他第一次在绣坊见赵小年时,她还是个小孩子,正在靠在门槛边打盹。发现他来了立刻瞪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他给她发了根藕糖,进入库房前一扭头便看见之前还只会回谢谢少爷的赵小年正开心地举着糖在门边转了两圈。之后几次去绣坊,他都会带上些好吃的好玩的,看着小年的笑,他也会很开心。
有次坐在马车内,听车外的小厮在讨论日后娶哪样的老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那张笑得很甜的脸。
可这不可能,他要娶的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姑娘,是能够助他家生意的姑娘。
成亲后,他想将赵小年纳入房内。口还没开完,胡家小姐一言不发闹得要死要活,再去绣坊,赵小年消失了,黄姑说她去了隔壁绣坊,紧接着他也被安排去了外地收账。家里把一半外地的账都交给他们夫妇打理,他隔了很久才回来。夫人管得严,他也不敢去找,二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我得回去了,胡,黄公子再见。”赵小年有些牙痛,她有些怕。前段日子小姐给她算过一卦,说是她与胡家八字犯冲,一定要远离。黄家和胡家联姻,也克她,所以自打少爷成亲后她就万般不顺,也要远离。那天兰思玄还按着她肩膀叮嘱她见到胡黄家的人一定要绕着走,不然会触霉头。牙越来越痛,赵小年没等黄徵说话便福身离开了。
黄徵看赵小年走得极快,心中有些落寞。
一个月前他收完账回府,在书房对着账本,发现有笔账对不上数,他叫来管家一问,说是年后有个老主顾的货没按时交上,赔了些银两。
“还是不对。”黄徵看着账本有些犹疑,不光数额,笔数也对不上,“怎么还是有进?”
管家扫了眼账本,“哦,这货本是隔壁院的绣娘坏的,一位老板看她手艺不错,帮她赔了银子,还给赎了身。”
这就对上了,他们俩家最近绣娘正在重新编制,确实有些混乱,他提起笔要将这笔入账做个备注,随口问了句,“绣娘本来就是隔壁院的?”
“就小年。”管家快速地说了答案,如释重负。
小年哦,那个笑起来甜滋滋的小年哦。
“她被带去哪个绣坊了?小年手艺不错,被别的绣坊主带走很正常,遇上好的客户也是有福气。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请回来。”黄徵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套,管家垂着手答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是个公子带她走的,看样子是外地人。”
那日黄徵未去用晚饭,在书房对账本,对了一夜。
“少爷。少爷?”管家喊了两声,顺着黄徵的目光望去,提醒道:“该回去,夫人在家等着的。”
***
这边赵小年匆忙转过街角后放慢了脚步,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事。黄公子是以前东家的小少爷,给她买过白糖糕,还给她读过诗。后来,黄公子和隔壁小姐成亲了,接着她就没见过黄公子了。这次看,黄公子好像也没以前那么好看了。
罢了罢了,不想了,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赵小年摇摇头睁开眼阔步往前走着,拐个弯又听到有人喊她,“小年!”
这声音很熟悉,她知道是谁,但她不想见,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被人拉住胳膊,拽到旁边的巷子里。
“你干嘛?”赵小年气嘟嘟地甩开李贤的手。
“你干嘛躲我?”李贤从天一楼离开后去张宅找赵小年,张宅人告诉他丫头中午出门送饭了,跑去天一楼,又没人。遇到四儿,说是看见姐妹两个往南门去了,好不容易追上赵小年,谁知道她还躲他。
“谁躲你啊!”赵小年本就有些难过,被他这么一问,提高音量与他犟着。
“那我叫你,你为什么不应?反而...”李贤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有点神经病,干嘛无缘无故非找人家。
赵小年决定嘴硬到底,“谁知道是你?”
“那你就是听见了,听见了不回头,还说不是躲我。”李贤着了魔,硬要继续聊。
“万一是坏人呢!”
“那你刚刚...算了!上次是我不对。”李贤终于想起自己找她的目的了,他挠了挠头,看了眼发愣的赵小年,诚恳说道:“对不起。”
对面那人还在发呆,也不应他。李贤怕得到不想要的回应,转身大步流星离开,“好了,我走了,下次别躲我了。”
“我不会了。”身后传来一声脆脆的回应。
不自觉地放缓脚步,李贤将那认认真真的回答听得清清楚楚,“我以后不会躲着你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可能是赵小年说话的样子过于庄重,一时间李贤接受不了,他慌得扭回头,扬手快步走出巷子,临消失前留下句话,“你记得去天一楼。”
李贤一路狂奔回书院,进门没两步就遇上了柴师傅,柴师傅诧异地看着他,“你打架了?”
“没啊!”李贤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回道。
“那你气不匀,脸又红,做什么了?”柴师傅满脸狐疑地看了眼李贤身后,空荡荡的,伸手给了李贤一拳,“前几天还夸你稳重了些,别毛躁。”
李贤梗着脖子,仰着涨红的脸应道,“我,我锻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