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姑娘,第二天就去采药啊?”
“嗯,杨大婶,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面对村民的招呼,背着箩筐的敖梦笑嘻嘻地朝对方招了招手。
“小心哈,最近可不太安全,也不知张道之那小子查出什么了没有。”
另一个村民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唉我说,你怎么能当着人敖姑娘的面,说道之的坏话呢?道之也是为了我们才负的伤。”
“敖姑娘啊,昨天我们在外打鱼,没能赶得上你跟那小子的正事,虽然迟了一天,还是要祝你们……嗨,瞧我这记性,哦,对!鱼水千年合,芝兰百世馨,哈哈哈哈。”
“我跟你说啊,张道之那孩子虽然人不错,但脑子总有那么几个坑,有机会,就多引导引导他啊。”
“敖梦姐姐,我爸爸昨天说,自从你来了以后他们打鱼就顺利多了,真的要谢谢你。”
好奇怪啊,我原来……没有那么讨厌小孩子啊。
敖梦半蹲着身子,温柔地摸了摸面前那个小女孩地脑袋。
“嗯!”
自敖梦第一次来到村里,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
一如往常的光景,每当她离开村子去采药的时候,就总是会被村民们团团围住,说长道短,没错,如今她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团氛围之中。
张道之从窗外收回了视线,看了看墙上的“喜”字,微微一笑,随后捂着右臂上的绷带,稍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起了步。
谁又能想到,流亡中的她最初只是为了从自己那顺几本小说回去打发时间?
起初她每隔半个月会趁着天黑来一趟,后来越来越频繁,也不再那么顾及时辰,以至于半年前,她索性在村里自己搭了间简易的屋子住了下来——只不过在一场暴风雨之后,她还是不得不放弃了那个爽文小说中常见的宏大计划,乖乖住到了自己家里。
当然,住也不是白吃白喝。
战争期间什么物质都缺,加之渔民们又只能在近海打鱼,生活本应十分窘迫。然而无论是打鱼的收获,还是发生海难的次数,村里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地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凭敖梦那拙劣的演技,村民们想必多少也察觉到了什么吧,只不过从来没有哪个人会主动点破这个事,自然更没人会追究敖梦的来历,久而久之,她在大家眼里已然成为了亲朋好友。
“现在的问题在这里……”
张道之再一次把自己的思绪拽了回来。
他来到了灶台边,掀开了上面铺着的茅草和暗门,门下的储物框内放着一封信和一把同时刻着汉字和西文的新式火铳,虽然信封上的落款是某西洋商行,但只要往其中注入一定的法力,就能看到钦天监的印章。
“我就说朝廷哪来这么多钱买铳……看来我们还得再相互利用这么一回啊。”
他再次确认完了信上的内容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信裹上了一圈稻草,点燃丢进了灶台里。
突然,他的手停了下来。
“哼,相互利用?你们怕不是六年前就料到了这一天吧。”
随后,又一大把稻草被丢进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焰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树影婆娑的山里,植物湿答答的根须密密麻麻地垂挂在半空中,一条被人为踩出来的小径在厚厚的草叶中若隐若现。
“最近道之又打不到多少鱼了,是我的妖力不够了吗?而且回来的时候还经常带着伤,怎么想都是出了什么事吧?”
敖梦这段时间都有点心不在焉。
“真的好担心啊,但愿他别做出什么傻事……”
她卸下背上空空如也的箩筐,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取出作为午饭的饭团,一手撑着脸颊,轻轻地咬下了一口。
“关键是还什么都不跟我说!哼!什么都想自己解决,以为自己是小说主人公吗?了不起啊?我要不在,就他那水平还想打鱼?喝西北风去吧!”
越想越气,手中的饭团也被她三下两下啃了个光。
“不过——就凭他那性格,如果是普通的事情,还不自己就得意洋洋地说出来?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心头堵着的那团气稍稍消退,她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嘴里的食物上。
“难吃……想吃鱼……”
陈汉末年——在后世的史书中,通常定义为从戊辰妖乱爆发,直到大齐建国的这半个多甲子,根据西人的历法,即1628年至1665年。
如果想用一个词来总结这段时期,想必多数人会这么说——
“时代变了。”
雷雨交加的夜晚,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突然撞开了房门,手中提着剑,背上的火铳早已被打湿。
“快!快跑!”
他半倚的门框上,用尽浑身力气朝屋内大吼。无论多狼狈,敖梦也认得出那个轮廓,那个声音,毫无疑问,那人就是张道之。
“道之?你怎么了?”
见此情形,她慌慌张张地朝张道之跑了过去。
“别废话,你快跑!叫上乡亲们,跨过你平时采药的山,找官军……找那支打着玄旗的官军!”
张道之丢掉了手中的剑,吃力地从背上取下火铳,一把塞到了敖梦手中。
“他们认这个,你拿着,他们不会伤害你。”
“道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讲清楚!”
“没时间了……有机会,我慢慢跟你说。”
说完,张道之站了起来,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试图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