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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来是个极其安全的任务。大楼是合作伙伴的。前些日子监控出现了疏漏,为了确保之后的一项重大活动万无一失,组织上安排了一场突袭演练。负责这件事的是康亮他们,只是由于安隐歌受到总调度的注意,那英华才另带了一个小队过来监督工作。
总调度是那英华的上司,也是康亮的领导,平时热衷于筛选培养一些有突出能力的人才。每天堆在他办公桌上的档案数不胜数,他就那么容易地被一份含糊不清的简历吸引了注意。
尽管由于安隐歌在国外的时间很长,长时间处于情报网疏漏区,使得暂时无法对其进行深入调查,但总调度非常确定安隐歌会符合审核要求。
为向那英华证明安隐歌的潜力,康亮和总调度共同借助这次的任务设计了一个特殊的考察环节。不得不说,那英华确实从中观察到了安隐歌不同寻常的地方——惹事的能力不小。他那做派一看就是个无组织无纪律的主,这会儿倒是正直,“慧眼识珠”,差点把他们这个秘密部队给抖搂出去了。
安隐歌在给电路设备做手脚的时候,并没有像专业人士那样先严谨地从整体而论,而是自信地直接从一处下手,仿佛不论在那里做手脚,仅仅以此出发,他就能够跟随电流掌握大楼的每一处角落。而事先设置好的检测设备也指明,安隐歌确实做到了单凭设备所做不到的事情——写字楼的电路脉络确实已经掌握在他手里了。字面意思。
最开始潜入和而后撤出时表现出的机敏甚至都不足为道,经过刚才的专业测试,那英华已经肯定了安隐歌的特殊才能。不过作为自己上司想要着重培养的人才,那英华主观上感觉他那看似风轻云淡的留学经历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漩涡。他不能让总调度冒这样的风险,所以打算先把人扣下,炸出些名堂来再说。
如果不是安隐歌利用做了手脚的电路在那英华这边专业人士的眼皮子底下还报了警的话……
就算康亮随机应变惯了、前期不走心,毕竟还有他全程跟进,整个行动设计得几乎没有错漏。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安隐歌这个测试对象。为此,那英华考虑到安隐歌可能会在大楼内外暴露身份,花大量功夫调整了轮班人员时间表;考虑安隐歌可能会破坏大楼电路,专门从其他部门借调了一位电路专员过来设卡;考虑到安隐歌可能真的攻破整个电路系统,他们特意安排人手在相应的时段阻断了大楼和外界的网络连接……
因为好像一切都准备妥当,所以康亮他们从警局调班出来时,没有留下足够的后手。而不知安隐歌怎么做到的,自主连接上大楼和外界信号,一串报警讯息就被距离大楼最近、也是当地最大的公安局,并且非常巧的,被不是组织内成员的接线员给接收到了。
当时安隐歌缩坐在车厢里,被那英华的同事们吓得不轻,那句话打着颤、轻飘飘地传过来差点让他给听漏了。
“我不知道你们抓捕的计划能不能成功,所以,我报了警。”
那英华先是愣了一下,寻思康亮那个满嘴跑火车的,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由头。下一秒那英华就紧张起来了,他本能般地全面回顾了一下行动计划,对此应急预案会不会有所疏漏。然后冷汗从他额头沁出,来不及从太阳穴滑下来就被他飞快转身的动作甩碎在空中。他几乎一秒也没有耽误地联络了负责切断连接的同志,得到那个惊悚的回复之前就接通了警局留守的组织内同志。两名同志几乎同时给予他一拳暴击,“连接没有断”和“刚刚确实有警队向你们的方向出发”。
等到队员们即兴发挥,给不明所以的警队演了一出以假乱真的大戏,被现场逮捕了五个现役,才总算把这事糊弄过去。另一边也终于破除了安隐歌对大楼电路的控制,完全按照要求恢复电路和发射站正常工作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四五点钟了。
那英华和康亮马不停蹄地忙碌,甚至连安隐歌先被组织带回了都不知道。
到底还是没找到合适的渠道把拘留所里的兄弟们“解救”出来,最后只好由康亮留在局里照看一下。那英华面如死灰地驱车赶回基地,到那里,他有一门子的情况要汇报、一门子的检讨要跟进。中心思想就那点事,安隐歌说的,“报了警”。
安隐歌现在确定自己没有被犯罪团伙洗脑做了错事,因为他被接进了一处他听说过的军工基地,只不过这个地方是他一直没有资格涉足的。
回想半夜,他说出报警确实是为了探明康亮这伙人的底细。一旦对方真的是坏人,自己就用手里留着的那点杀手锏跑路。
不过显然现实复杂的程度远超他想象。康亮和军装男确实是人民警察、人民子弟兵,不过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和他精通电力一样,这些同志们大都有一些“过人之处”,平时行动上受特殊指挥,负责处理特殊人群的事情。但照这说法,安隐歌备的那点“杀手锏”要是真拿出来,恐怕就小巫见大巫了。
接安隐歌走的人是个比他岁数还小的小青年。在他趁乱逃跑被“夜行衣”轻松制住、就要使出“杀手锏”的时候,那个小青年笑嘻嘻地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于是“夜行衣”们恭恭敬敬地撒了手,回礼走开了。而后小青年又友好地把安隐歌拉起来,询问他的感受如何、有没有受伤等等,语气放肆得就好像两人是有了十年交情的知己。
安隐歌本想继续实施逃跑计划,但迷迷糊糊、不知怎的就跟上了车。再回过神,已经到基地大门了。
此时,他在审讯室里,双手被固定在桌上的手铐铐住,对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人和接他来的那个嬉皮笑脸的小青年。三个人都不言语。
安隐歌内心焦灼,忍不住总去翻动手铐,引得老者连连叹气。老者越叹气,安隐歌越烦躁,就越频繁地弄出声响。旁边的小青年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笑嘻嘻地来安慰他:“还要等上一会儿。你要是不耐烦,我教教你怎么开手铐,打发打发时间?”
闻言安隐歌震惊了,真的假的。老者听完,又冲着小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最终安隐歌被无聊打败,跟正邪莫辨的小青年认认真真地学起了开手铐。小青年似乎对他的能力了如指掌,教他利用静电加强电流,一点点融化两个手铐之间的锁链。
期间安隐歌多次因为控制不当引电上身,电得他嗷嗷直叫。每到这时,小青年就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那笑声跟安隐歌本人或是康亮的很像,年轻放肆,似乎他教安隐歌这个就是为了看他被电似的。而一旁的老者看着他俩,就只会用一声声叹气表达情绪。
那英华敲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手铐中间的链子已经熔掉快一半了,小青年正拍手叫好。安隐歌抬头看到,军装男原本就铁青的脸瞬间又黑了好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