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凌晨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安隐歌接到康亮的电话要他出勤。这种情况自他工作事宜谈妥以来时有发生。
坚持了十年的作息本就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安隐歌自己无所谓,但还是要照顾年纪渐长的父亲母亲。他麻利地收拾好工作包,蹑手蹑脚地爬出家门。
目标地点距离安隐歌家不远,他骑着自行车迅速且悄无声息地穿过宁静的小区,来到一座此时依然闪耀着几处灯光的写字楼旁。
康亮和几位见过的警察同志此时都是便衣状态,准确的说,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要不是几天来的接触让安隐歌确定这几位确实是人民警察,光看这情景,他差点以为是盗窃团伙要拉他入伙。
康亮他们正在角落的箱式卡车里围着一台电脑窃窃私语,电脑屏上显示的是写字楼和附近街区的监控画面。见安隐歌到了,队员们也没分出空来招呼招呼,只有康亮简明扼要地指挥安隐歌开始上工。他要安隐歌潜入进去暗中检查这栋写字楼的电路设备是否被动过手脚。
安隐歌听后震惊不已,这工作当真是民警该做的吗?但康亮没空理他,扔给他一套装备就催他抓紧时间,全然没有表现出想要解释的意愿。
犹豫地站了大概两秒,安隐歌就决定听从内心亢奋躁动的血液指挥。他花了几分钟研究明白建筑内部大致构型以及自己需要带上什么,换上工装,并贴上只在电影里见过的面部伪装,试好准备好的通讯耳机。一切打理妥当,他同样简明扼要地跟康亮知会一声,就离开了车厢。
负责盯监控的同志看着安隐歌略显外行但仿佛无师自通的潜入方式,心存疑惑。直到监控里那个身影通过后门康亮都没出一声。面对一个新人,还是个没摸透的新人,康亮表现得过于不急不躁了。同志偷偷瞄了一眼在俯身他一旁同样紧盯监控的领队,敏锐地捕捉到那人张扬到收不住的嘴角,吓了一跳。
人已经摸索进设备间了。康亮也意识到同志的眼神,没有解释,只是收了笑,一边起开身拍了拍队友肩膀要他集中注意力,一边开始和安隐歌通麦了解具体情况。
设备间只有终端星星点点的闪光,监控拍不清楚。征得康亮同意后,安隐歌打开了手电,绕圈仔细打量其设备来。以防万一,他没有叫康亮的名字,直接提问,“有什么有助于我锁定检查目标的信息吗?”
只问这个,安隐歌必然是憋了好大一股好奇心,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康亮放声笑起来,依然不怕事大地揶揄他道,“小明哥这么聪明,不会自己猜吗?”
监控里的手电灯光明显滞住了一下,明显地暴露出其主人此时不太友好的内心活动。安隐歌翻了个白眼,可惜监控拍不到。耳麦的内容全队都能听见,出于礼貌,他没骂出声,只是催促对方赶紧说正事,毕竟他佯装镇定的表面下,脖颈和胸口都因为紧张汗得快湿透了。
车厢内,康亮抱臂半阖着眼始终盯着监控里安隐歌的一举一动,同时耳朵也听着他逐渐不均匀的呼吸声。康亮想测试安隐歌的应激能力、试探他的极限。但毕竟任务要紧,得把握好分寸,所以在安隐歌马上就忍不住真骂出来的时候,康亮“坦白”了。
真相就是,康亮要他在十分钟内掌控整栋楼的电路系统。10分钟以后这栋楼的安保就会意识到监控被篡改,开始巡逻,那时安隐歌必须全身而退,按要求操作,配合他们的潜入。
不知所以然。
“这是哪门子真相!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对方焦躁的嗓音压抑着传来。康亮哈哈一笑。确实,这是他现编的。
安隐歌被康亮的一席话吓得不轻,现在再觉得康亮是普通民警,自己就是智障。可时间紧迫,安隐歌自己身处险境、受制于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行让大脑冷静下来,根据方才几圈的观察判断最可能下手的地方,采取针对性措施,顺便埋怨要不是康亮之前隐瞒,他至少有15分钟的行动时间。
安隐歌动作迅速,安保人员奔出收发室时,他已经大功告成、遵循指示摸索到后门溜走了,还有点疑惑,保安发现问题居然不响铃的吗。
出了后门,安隐歌就被一批同样穿着夜行衣,但他不认识的“人民警察”接应着进入了另一辆车里。车里坐着一位穿军装的男人,这时候安隐歌已经不再轻易“以貌取人”了。他警惕地盯着对方,下定决心,一旦发现对方是冒牌货,就拒绝配合。
那人低头闭目,凝神听着耳机传来的消息,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大部分的面容,但从气场上仍然给安隐歌一种压制的感觉。其他的人员依靠某种默契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没有人理会安隐歌,没有人要求他操控系统,这让他在紧张中更加疑惑。
“手法娴熟,”军装男突然发话,吓了安隐歌一跳,“但不是因为这个退的学。”
安隐歌怔怔地盯住对方,仿佛他摘耳机起身的动作是在为杀人抛尸做准备一样。
对方看着年纪比他大些,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军装男越过他,扶着厢顶跳出去才站直了身。正了正帽子,回头看到安隐歌僵住一般的脸孔,他严肃道:“真害怕进去之前就该害怕了,现在装也没有用。就凭你刚才那些,足够再退学一百次的了。”
气场强大、语气凌人,但不说这句还好,安隐歌现在浆糊一样的脑子听到这个,不由算起来退学一百次后自己的学历是什么。当然是打回娘胎从幼儿园重新来过喽。想到这,他一个没忍住,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声音不大,却像按住了暂停键一样,使得在场所有忙碌的人都站住看了过来。原来那些耳罩不隔音啊。
他们的眼神无一不是锐利致命的,直直一道道目光射过来,打得安隐歌冷汗更胜。但他还是故作坚强地对着离他最近的军装男看了回去,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计划,也不知道它会有什么影响,所以……”
整个晚上,那英华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循环往复,让他不得安宁。那个没大没小的家伙跟他说,“我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