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风到场的时候,名女人司徒超楠正撅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和腹部夹紧了提包,双手把着自己的鞋子不知道是在画圈圈还是做什么。
齐婉婉是想,自己到底去哪里呢?如果不是回家,哪怕住个破旅店都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她没有身份证什么都做不了。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所以,干脆就先不要想了,只是觉得很郁闷。因为一发呆就可能会给小偷可趁之机,所以她这个姿势虽然容易头部充血,但是包里的钱相当安全。
她脚上穿的是新买的休闲鞋,和顾晓风的同一个牌子,确切地说他们俩是一起在店里买的,顾晓风别看那么瘦,但竟然穿44号鞋,她自己的37号和他一样的不成比例,要知道齐婉婉本人比司徒超楠矮了将近20公分可是鞋子竟然只差了一号。
这双鞋也是第一次穿出来。因为那次在Natasha婚宴上因为穿了旧衣服丢了脸,所以顾晓风格外关注她的衣着打扮,他购置新装的时候一定要问她有没有,新目录来的时候也必定会叮嘱她抢先挑选,但他们俩穿衣服的风格根本不同,他的外套基本都是在男装专卖店里买的或者是直接订做,只有休闲装才有可能一起买,在买这双鞋之前是他们逛卖场的时候偶然看到一套史努比的运动装买下来后他觉得需要有一双运动或者休闲鞋搭配——他们俩的运动装是一样的,所以鞋子也要是一样牌子的。但是她很不爱运动,根本没机会穿出来,这次出来玩他甚至还计划去游乐场逛逛所以就穿了这鞋子,现在雪白的鞋面上都沾染了一层浮灰,看起来让人很气馁。
她第一次和顾晓风穿情侣鞋。虽然不是什么情侣。
想到这里她就更气馁了,明明是个美好的开始,但中间的过程为什么就跑偏了?他打人行凶就算了,她自己还落跑了,如果被抓到……
唉!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但因为腹部压紧了包包,吐气不是很自如。
如果被抓到就真的死定了!
她有点后悔自己方才头脑冲动做出的决定,现在回去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及?就说自己迷路了?怎么可能?
她用食指在自己鞋帮的边缘擦了擦浮灰,发现沾染得还挺实在,起身打算拿张纸巾来擦,但是才一动就感觉腰好疼,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站着面色铁青的顾晓风。
顾晓风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齐婉婉一阵心虚,但马上又坦然了,反正她都已经逃到这里了,再解释也没用,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顾晓风见齐婉婉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本来愠怒的心情突然像被戳了一针的气球,顿时泄了底,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哟呵!你还来章程了!”他说着,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看着面前对排坐着等车的其他旅客。
罪人没有话好说。
“这是打算干嘛?”他说着,终于注意到了她捂紧的提包,那里面可比之前鼓胀了许多,开口都要合不上了。
“我要回家!”齐婉婉斩钉截铁地回答。
顾晓风的脸顿时再度冷硬了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早猜到,早知道和亲耳听见是两回事,这几个字勾起了他的极度怒火。
“我要回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齐婉婉又点了引信一次,语气同样坚定,而且示威似的对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眼看了过去。
“我有哪里对你不好!”顾晓风一把抓住齐婉婉的胳膊,大声吼道,虽然周围有广播声和喧嚣的人声非常嘈杂,但周围的人还是被惊动到了。
齐婉婉没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她还以为他会说“不准”“不许”“你敢?”之类的话。略一想,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还有他的佣人陪着到处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晚上她不是很想每天都那样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诶?她突然不知道对他的反问如何回答了。
难不成要她说“我不喜欢你太独-裁,老是让我这样那样这样那样!”想到都觉得矫情,等价交换嘛,有的人想要这样的生活还没得过。
“说话!”他一字一顿,恶狠狠地继续问,周围的人感觉到小夫妻吵架可能有八卦,于是竖起耳朵尽量听。
“你会杀了我!就……就……”她想把后半截总结委婉一点,但是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大庭广众的她可以说“就像你刚才砍那个人一样?”那不是等于在指证他犯罪?“……那样。”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底气不足,周围的人都在看,吵架也不要在这里吧?再说,吵架没好话,万一她不小心秃噜嘴把诸如他撞死她或者他是黑-帮前老大现在还动不动就见血的事情说出来,那岂不是惨了?
顾晓风此刻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场合,抬手将她拽起来,就朝门外带。
“不回去,我不回去……”齐婉婉又开始撒泼放赖,看他这么凶,回去多半凶多吉少,不知道警-察叔叔能不能预防犯罪,她现在提前去报警会不会被受理?
他对泼妇之流压根都不搭理,直接拽着出了候车大厅,然后像塞道具一样将她塞进车前座,齐婉婉每次才待要说话,他就伸出食指来一指她的鼻尖,凶恶地一瞪,她就立刻被吓得不敢再说了。一路上他指了十几次都累了,齐婉婉眼看着车开出了市区奔向香榭大道,心情立刻沮丧到了谷底——必死无疑了。
顾晓风下了车,见齐婉婉死把着车座不肯松手一怒大吼道:“再不下给你栓狗链子拽!”
她是见到过莱温斯基有时候死赖在他后座不肯下车——那货偷偷在角落小便之后怕被训斥,所以坐在那里掩耳盗铃地用自己遮挡罪证,但每次最后都被顾晓风拽着链子拖下来——齐婉婉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货拔河。
虽然不愿意和莱温斯基被看做一路人,但是齐婉婉只能听话地下车,心里还在狐疑,若是真的想干掉自己的话没必要开车回家吧?就算是梁启源他们随便来两个就能将她这小人干儿收拾掇干净。那回家之后他打算如何收拾自己?她想不出来。
据她观察,顾晓风确实有相当严重的暴-力倾向,但是他平时会在楼上小健身室打拳泄愤,最近连晚上都不怎么踢她了,他有怒火可以发泄在各种途径,没有听说过他对顾家的员工动手,对她也顶多就捏捏脸,捏捏肉,虽然手重点容易青紫,但也说不上是什么家庭暴力,大概都是像其他男性一样不太擅长表达热切的情感罢了。
但这次是真的惹祸了,顾晓风会如何呢?
顾晓风一边上楼一边解衣扣,拐进齐婉婉的卧室干脆就将脱下来的上衣一丢,开始脱裤子,一路走去浴室就全脱光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自动清洁自己。他其实有很奇怪的强迫症,就算在外面碰了别的女人回家也一定要马上洗干净,衣裤都觉得很脏,脱下之后不会再碰,直接喊文怡和阿兰来收拾,明知道不干净还要碰!而若是没有,他回家洗澡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急迫,脱衣服之后甚至还会有心情果体调戏一下齐婉婉,甚至邀请她共浴,但是这种邀请十次里有十次都被拒绝,那是因为头一次她傻乎乎地被忽悠进去之后一顿折腾,浴室那种地方他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现在大概因为碰到了别人的血,顾晓风急着洗澡事先都没有吩咐文怡和阿兰过来收拾衣服,于是齐婉婉乖顺地捏着衣角将这些都送到楼下洗衣桶里。
顾晓风洗完出来的时候齐婉婉就敛目垂首站在浴室门口捧着他的雪白浴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披的大浴巾,脑补一下和她谈正事的光景预测果体确实不太正经,所以接过来张臂穿上。
齐婉婉乖乖地等训话,可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偷偷抬头看见沉默的视线,又急忙低头认罪。
“去洗!”顾晓风语带嫌恶地说了一声,径直往卧室去了——他被齐婉婉拐得回家后在书房处理公事或者在客厅看看杂志报纸喝个茶的习惯都改了,整天窝在满是她气味的房间。
齐婉婉将自己洗干净走出来继续到顾晓风面前认罪的时候,他已经喝光了一杯咖啡,正在低头看财经杂志。她踌躇着凑过来,他就将杂志扔到一旁的茶几上,侧目看着她:“说吧,你想怎么着?”
齐婉婉内心忐忑,但是他都这么直白了,她也不好太矫情掩饰了吧:“我想回家。”
他没有如预期一般的直接拒绝,也没有反问什么显然是对这个问题考虑过多次了,抬眼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发梢和不断掉落在他长毛地毯上的水珠,心口揪了揪,但还是强忍着开了口:“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让她这样着急离开他?
齐婉婉的心口也是一紧,这货专说戳她心窝的话,因为他其实没有,所以她更觉得理亏。
“那你说,你到底老是想着回家是要做什么?”那个家里有什么让她牵挂的人或事?有什么是比他顾晓风对她来说更重要的?
“那里本来就是我的家。”她怯怯地嘟囔着,其实底气不是很足。
他听到了,怒火更盛:“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从来没把这……”他突然感觉过于露骨,最后的几个字终于不好意思再说出口,可是脸已经通红,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平时看她挺乖觉柔顺的,没想骨子里竟是这么冷硬。
齐婉婉这匹犟骆驼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恼羞成怒地回答:“这里不安全!我不要每天提心吊胆的,我家里至少没有人会伤害我。”
“我几时伤害你了?”顾晓风腾地一声站起身,满腔的怒火都已经控制不住了,啊?不安全?他家是战场吗?哪里就不安全了?哪里就有人伤害她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他也不会好好放过自己,索性她就都说了,“上次在牧场的事情我听说了,在KTV是我亲眼见的,你到处打人,连女人都打也就算了,现在还动刀的……就算没有杀-人可是你说了要王银笛和张健必须死,你这样我哪能安全啊?动不动就说要杀我,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算了!”
顾晓风的拳头握了握,真恨不得一拳揍在她气哼哼的脸上:“我什么时候动不动要杀你了?我打人……那……那不是……”不管怎么说也是打人了,他知道打人不对,但是那时候那么气愤他控制不住,但是倘若说他没打人什么的根本也都不现实。
齐婉婉是时刻被他会杀掉自己的阴影笼罩了许久的人质,就算他怎么不承认她仍然死死认定,再说,他打人都是事实,而且不只一次,他什么都用暴力解决,怎知道某一天就算她犯错不至于死也是不是会被狠狠揍一顿?
顾晓风瞠目结舌,有半晌不知道如何回答好,难不成真要跟她保证不会对她动手?但看她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他真的不想承认,明明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难道会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对她动手吗?那些人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那能一样吗?“你……你自己不知道你是谁吗?”
她有些摸不到头脑,愣愣地看着他,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老婆,我再混账再暴-力也不会对自己家人动手,你懂不懂?”他大声吼着,猫在走廊转角的文怡、阿兰听得明白,连藏在二楼半楼梯转角的瑞婶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