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双眼,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刺痛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淡紫色的帐幔,还有一捋一捋垂下的流苏。我警觉,立马坐了起来。
不,这不是我家。
这是哪…?
仔细听听周围没有动静,掀开了被子,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抓起鞋子就准备往门口跑,差点碰倒一个白瓷釉花瓶。
我蹑手蹑脚的打开门,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左右顾盼,突然有两个素粉色的人影,我吓的抖掉了手中的鞋子。我抬头,竟是两个穿着一样的姑娘。
“姑娘您醒了,怎么不让奴婢进去伺候您。”其中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问道,并拿起我手中的鞋子,蹲了下来,示意让我穿上。
“我…我不…不认识你们…啊?”
我吓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姑娘莫怪,您现在在丞相府,我们啊都是丞相府的丫鬟,我叫啊香,老爷说了,等姑娘您醒了,给您梳妆打扮一番便去找老爷,老爷有要紧事相告。”
“啊…”我满脸疑惑,穿上了鞋。
于是我被她们扶进房间,沐浴后换上一身鹅黄色的裙子,蓬松的头发,那两个丫鬟见我发质如此疏松,给我上了一层油之后我那炸毛的头发才安分下来。
描眉,簪花。
终于打扮好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呐。像极了春天里的迎春花,又黄又亮还闪光。
“姑娘,您这边请。”啊香指引着我,这丞相府可真大啊。我朝南望去,那里有一座花园,临湖水榭,清风徐徐,红栏绿板,曲廊回旋,碧树琼花。隔老远都能闻到花香,还有鸟叽叽喳喳的叫声,我感觉亲切极了。
“姑娘啊,我们丞相府属实大,”啊香笑着对我说,“您瞧着了吧,那南边就是花园,花园里的奇花异草可多啦,一年四季都能闻着花香呢。”啊香笑眼盈盈。
“我瞧着了。”我咧开嘴也笑了。
绕过一座假山,走过石子路。
霸霸苑。
“姑娘,到了,我去跟老爷通报一声。”说罢,啊香进了屋内。
过了一会,宰相让我进屋里。
“民女见过宰相大人。”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望。
“陈梓,起来吧。”中年男子的声音。
“谢大人。”我站了起来,抬头看着他。
这就是宰相大人吗…好年轻啊…很和蔼的样子诶….不像外人说的那么凶啊,居然没有一根肉眼可见的白头发,脸上也没有皱纹,但我听说当今的宰相都五十有余了,还能保持这么年轻的容颜。
“陈梓,你可知为何你在丞相府中?”他和蔼问道。
“民女…民女不知哪犯了错惹怒了宰相大人…大人饶命!”我却吓得不轻,连忙跪下。
他盯了我一会,突然爆发出爆炸似的笑声。
“哈!哈!哈!”宰相居然笑的那么开心,我的心里更是发毛。
妈耶宰相大人求您别笑了我汗毛都给你笑软了,根本直不起来。
“陈梓,你别怕。我与你父亲是故交,他近日要和你的母亲出门远游,嫌带着你太麻烦,就暂时把你放在我府上。”他咳了两下,缓缓道。
“这…”我汗颜,我爹娘居然丢下我跑出去玩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他们不爱我了,我就讲什么事情那么神秘非得把我支开说呢。
“所以你别怕,你啊就先在府上呆着,以后叫我伯伯就行了,别一口一个大人一口一个民女的,这话我不爱听。”秦霸笑着说。
“是,陈梓记住了。”我蹲着小腿开始发抖,慢慢的整个人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啊梓,你别怕啊。伯伯不凶的,你先在府上住着,下人什么的你随便使唤,你就当是自己家。”
“伯伯,这不好吧…啊梓的事情可以自己来的,不用旁人伺候着。”
“伯伯都说了自己家自己家,不必那么拘束。那这样吧,你先且住圩梧苑,等少爷回来了,新苑也修好了,你再搬去也不迟。”伯伯连忙扶我走到屋外,“那边,”伯伯手指南边的花园,越过花园,远处那几座青色的屋房。“那便是圩梧苑,少爷游历前住的院子,荒了两三年,伯伯让人给你打扫打扫,你便入住。”伯伯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啊梓写过伯伯。”我作揖。
…………
我入住圩梧苑已有一段时日了。
我支走了院子里的一些奴婢和侍卫,而自己每天在丞相府瞎逛逛,也没事可做。
圩梧苑里面种的都是竹子,也没见着有其他的花花草草,不过这小花园我倒是极爱去的,有假山瀑布,而且居然还有我最最最喜欢的瓜子花!
我小的时候啊,在家里的后花园撒过一堆瓜子,也不理不睬的,后来居然长出花结了瓜子!
又是一日清晨,窗外送来一阵清香,用完早膳我随意取了一件水绿色的长裙套上,对镜梳妆,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樱色掩唇。梳妆完毕,准备再去小花园里逛逛,顺便和这里的丫鬟姐姐们套套话。
但出了苑门,颓然之感扑面而来。
唉,我和这儿的人不熟,也不能出府,可把我这只野兔子憋坏了。
但是老天开眼啊,居然让我看见了一只流浪狗。灵机一动,我激动的向狗扑去,狗被我吓了一跳落荒而逃,果然他成功的把我带到了他发掘的狗洞那儿!!
“可让本姑娘给找着了。”我气喘吁吁。
幸灾乐祸,我将自己的脑袋放进狗洞里,但是发髻太高脑袋塞不进去,于是我一气之下散了头发,幸亏我身子纤瘦,不然硬塞我我也爬不出去。
可我爬了出去刚想站起来时却被人狠狠踹了一脚,我哎哟一声,想看清哪个不知好歹的敢踢本姑娘,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用力扒开头发却看见了如此熟悉的一张脸。
一张帅脸。
嘿嘿嘿嘿…我想想开口,就被他身旁的侍卫按在地上跪着。
“少爷,您不是向来不相信世上有鬼怪之说,而且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女鬼,你瞧吧,就是一个乞丐想钻到您院子里,属下这就把她扔出去。”那侍卫说罢,便想把我拽走。
“慢着,”那男子挥一挥折扇,又猛的一收,缓缓开口,用扇子抵开了我蓬松的长发,我瞪着他,他也瞪着我,相顾无言却相互瞪了许久…
“我听闻,父亲从外面接济了一个姑娘,”那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想必就是你吧,陈梓。”
我猛地抬起头,确实发现了什么。这男子与秦霸着实有几分相像的,想来就是他的儿子,秦圩。
“切,”我不屑的瘪瘪嘴,“对,我是,陈梓。”
“我说呢,只有外面来的野丫头才如此不懂礼数!”
“是,我确实不懂礼数。也得罪不起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慷慨的闭上了双眼。
他见我这副神情,扯了扯嘴角,“哦,既然是父亲招待的人,我自然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转身又对侍卫说,“把她送回她的院子里去。”
“是,少爷快走吧,老爷还在等您呢。”说罢,他和上回一样,飘飘然的带着侍卫走了。
只有另外两个侍卫把我拖回了圩梧苑,一路上丫鬟们看我的眼神,让我好不羞愧。
用完午膳我便羞愧的睡了一觉,屡次在他面前出丑,如今还要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真是气煞我也。
……
“阿爹!不要!”我在睡梦中醒来,浑身冷汗。
在梦里,我梦见阿爹和阿娘遇到了危险,被贼人所杀。
啊爹啊娘至今没有消息,我也不能完全相信秦霸的话,不过他对我是极好的…不过为何阿爹阿娘要这个时候走…也不回我一封家书…
不行,我一定要打探清楚。
下床,穿衣,梳妆,簪花。
开了门,却听见别院有声响。我慌极了,拿了一根有手指粗的树枝,向别院靠近。
“少爷,这圩梧苑都被那位姑娘占了一半,咱也太委屈了吧。”
“委屈什么,到时候让她收拾收拾自己挪走。”
“老爷不一定同意的啊…这毕竟…”
“老爷子同不同意与我何干,我的圩梧苑只有我做主,本来分与她住就够过分的了,还是个女人。”
“陈姑娘长的如此好看,少爷您不心动吗…嘿嘿…”
噗嗤,居然夸我好看。
“心动什么,美女多了,本少爷不可能多她这种女人有那种想法的…行了,你进屋里收拾去吧…把以前琅儿送我的玉佩找出来。”
“好嘞少爷。”
我扔掉了那根木棍,好生无趣的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
阿爹,阿娘。干嘛要扔下我,为何不让我随你们一同去啊…女儿好无聊…世间哪还有比你们更疼啊梓的人了啊…这圩梧苑的别院就我一人,宰相府里我也是独孤一人。
好想吃阿娘做的云片糕啊…
好想喝阿爹泡的旺财茶…
好想回旺财茶馆…同阿爹阿娘在一起…
好想隔壁李大婶的鸡…盯了那么久…还是没能吃上一只…
那个时候期盼的永永远远,是不是不算数啦,老天爷。
好想回去…这宰相府…
宰相府里虽有花团锦簇奇花异草但没有外面的那棵大杨柳衬我心意
虽然山珍海味但也没有平淡的幸福和美满了
虽然有很多丫鬟在府里但没有阿爹阿娘的陪伴我总是孤独的
你们去哪啦阿爹阿娘
把啊梓接走吧
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啊
瞧,阿爹,阿娘,
我都忘了今天是是自己的生辰。
“哈哈。”
风带下了月亮的眼泪,颗颗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