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A君以前没有很外向,没有很听话,沙雕这个词也几乎跟他没有关系。
我和A君认识还是在第一学期结束后,老师说要换座位。那个时候我们排座位不是按照学习成绩,也完全不遵循什么民主自愿原则,听老班的话就完事儿了。
我当时可对A君没这么稀罕,我记得我还找B君抱怨过:“老班怎么给我安排到他身边啊。”
B君贱兮兮地答我:“或许是看你们两个性格互补,想让你带带他吧。”
我无语望天。
是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以各种事迹威震全班了。但我不是干坏事儿出名的,我是因为体型和性格。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可是有的时候人比猪还怕壮。
我从生下来就胖,不是有些女生那种100斤就说胖。我从小到大在班级女生圈里就是体重数一数二的那一个。
再努力努力,在全校排行榜上我也成绩斐然。
我的体重就是我的命门。
我从小就害怕别人谈论我的体重,也讨厌买衣服,讨厌各种被人随意评价的场合。
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初中生大多血气方刚,口无遮拦,总是有男孩子要伤我这个胖子的自尊心,恰好我又特别讨厌别人谈论我的体型,所以总是三天两头地跟人吵架。
这也不能算作是我的错吧。
我也很讨厌换同桌。
小学有一次换同桌偶然把我换到了班里一个特别受欢迎的男生身边,说实话,我当时心里还暗暗高兴来着。
可是这股子高兴也没持续多久,因为我刚刚看见我的新同桌,他就用一种极其嫌恶的目光看着我。更过分的是我刚刚坐下就听到同桌跟他后面的男生说:“老师安排的什么座位呀,怎么会把一头猪排在我旁边。”
可想而知,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多大的伤害,这之后我几乎对男生失去了所有期待。
此后江湖再见,再无怀春的少女,只剩与你称兄道弟的大汉了。
但以上同桌并不是个例,几乎我的每一个同桌在聊天的时候都绕不开体重这个话题。他们都会嗤笑着问我:“你多少斤啊。”
连B君都不例外。
虽然之后我们都成了很好的兄弟,但是我毕竟是个小女孩,这种伤自尊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这个问题简直像是个噩梦般缠绕着我,到哪里都绕不出去。
所以我厌恶换同桌,从陌生人走到兄弟的中间过程实在太受罪了,可显然换同桌这件事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到了换位置的时候,我认命般的将课桌挪到A君旁边。
A君那时候正在睡觉。
我悄悄地观察着A君,A君睡着的时候特别安静,他穿着一身黄色的羽绒服,像只奶奶的小老虎。
我正盯A君盯得起劲,突然他醒了。
也许是天公作祟,那时候阳光正好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打在A君的刚睡醒的脸上,他慢慢地直起身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透过光我甚至看到了A君皮肤上的细小绒毛,挠的我心痒痒的。
可能是我盯着A君的时间太长,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随即站起身来,将身子错了错让我进去。
我回过神来,赶忙搬起桌子往位置上去。A君很自然地帮我抬起桌子的另一边,还很贴心的帮我把我嫌重没有一次性搬过来的书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这下换我不好意思了,膘肥体壮的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生帮助搬书。一方面我感到很不好意思,自己的事情怎么能麻烦别人呢?另一方面我又有点高兴,不怪我花痴,这么白净的、温暖的男生帮我,我控制不住啊。
总而言之,我对A君的第一印象特别好。
虽然我也挺担心又被再次提到体重这个痛处,但我暗暗决定如果A君提到这个话题我就不发脾气了,谁让人家这么温柔的帮我搬书呢,就算功过相抵了。
有些人可能会认为搬个书有什么好了不起的,需要这么兴奋么?男孩子不是经常帮女生搬书来着,是不是太缺爱了。
可问题是没人认为我是个女生。那些男孩子怎么会帮自己的兄弟搬书呢?
没错,我就是这么可怜兮兮的。
像个大汉一样的女孩子确实没有体验过被异性关照的感觉,还不允许我小小的兴奋一下吗?
就这么一次接触后,我觉得A君大概就是那种善良又温暖,并且很绅士的人。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误。
但我当时的审美一直都是阳光帅气的大男孩,A君这种腼腆内向款的,还真不招我稀罕,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后的我会对A君如此倾心。果然真香定论永远都不会失败。
A君和B君的性格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把B君比作一台永动机的话,A君就像一处寒潭。
那时候的A君和B君简直像是动和静的两极。
刚刚才跟B君那个多动症儿童坐过同桌,我又怎么能忍受得了和A君这个想要入定的和尚相处那么久呢。
跟A君相处的前一个星期着实把我憋坏了,我记得我那时候还找B君吐过苦水。
我跟B君说:“再跟他坐在一起,我都不知道是他疯还是我疯。”
B君笑的猖狂:“你也有吃瘪的一天。”
A君特别安静,不爱说话。很多人认为这样的人必定胆小懦弱,在不了解A君之前我也这么想,可事实证明这太过想当然了。
跟A君相处久了,我才慢慢发现,A君看似内向敏感,实则内心坚韧。表面上A君不喜欢说话,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实则他没那么冷漠,只是很难对别人张开心扉。
说白了A君就是一个闷骚。
和A君相处久了之后我还发现,我对他初见时的评论也十分准确。他就是一只奶奶的小老虎,虽然看起来软软的、甜甜的,长着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每只老虎都是会长大的。
长大后的老虎,必定会使森林中的其他动物都黯然失色。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一直提防着A君问我体重的事,但是最开始A君别说问我体重了,就连跟我说话都没几句。之后和A君逐渐熟悉之后,A君也从来没有问过我这方面的问题。没有这个方面的担忧,我和A君相处的简直是无上和谐。
我闹我的,人家安静人家的。我不在闹的时候打扰人家,他也不过分安静,总算是从和尚变成了一个还俗的和尚,有点儿烟火气了。
但A君一直都是腼腆内向不爱说话的,在别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有在我面前A君才稍显话多,我将原因归结于我们是同桌,并且我话多,跟他说话的概率大,自然他在我面前话就比较多。
生活和谐平安的时候就会招致上天的嫉妒,如果我们能够懂得在幸福的时候收敛,上天就不会发现,也就不会有灾难降临。
可幸福的时候我们总是得意忘形的,因此总会被上天发现,然后降罪于我们。
A君这种性格,加上他过分清秀的外貌使得很多人开始了风言风语。
我说过初中生都是血气方刚的,处在成长的交叉口。他们既不像小学生那样无知懵懂,又不像高中生那样懂得把握分寸,因此往往他们会用最残酷的方式还原事情的原貌,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刀戳在别人的胸口,却从未认识到自己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他们惯会闯祸,却不懂得怎样收拾烂摊子,只会将一切丢给受害人,并掩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粉饰太平。
我永远都记得B君说出的那句不可挽回的话,也永远记得A君当时受伤的表情。
从那份表情中我读出了一份同病相怜,那是曾经我被触到最痛处时方才流露出的表情,可是那时却显现在A君的脸上。
一个那么温柔,那么善良的人的脸上。
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值得人守护。
你不认为那是美好,可那在我心里却是瑰宝。
所以我不允许有人践踏,我也不愿伤害重演。
我记得那是我骂B君骂得最惨的一次,我极尽我所能,将所有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全都加注到他的身上。
我说我后悔交他这个朋友,他让我恶心。
那是B君第一次在我面前哭。
生生被我骂哭的。
第二天他去找A君道了歉。
他说他不该说A君是“娘炮”,
是的,“娘炮”。
这是对一个内向敏感的男孩子多大的恶意啊。
我看到A君的脸因为听到这个词而瞬间变得苍白,但他还是那么暖心,像个小天使一样,对B君说:“没关系”。
我是真的不认为A君和“娘炮”这个词搭边,纵然A君当时确实清秀瘦弱的像小姑娘似的,但这不妨碍他身上那股子劲。
就是那股子劲,让我觉得其实他比B君更像个爷们儿。
我觉得某些人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爷们儿的标准实在太肤浅了。
膘肥体壮、皮肤黑黝的人就一定是爷们儿吗?面容清秀、皮肤细嫩的人就一定是娘炮吗?
真正的爷们儿就算画着精致的妆容,心中也必然充满智慧和胆识,能够在方寸之间谈笑风生、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而那些表面上的所谓爷们儿的人,长着满身肌肉,却道德缺失,对着老人妇女口吐芬芳,显得面目可憎。
时代在进步,男孩子追求精致也理应被接受。我们不该用娘炮当作自己卫生习惯差的理由,也不该肤浅地通过外表就判断一个人的性格,这对个人来说太不尊重也太不公平了。
A君纵使内向敏感,却绝非自怨自艾之人,反之他性格坚韧,内心充满力量。
且A君确实算个爷们儿。
为什么我会知道?
还不是因为他跟我这个公认的“真爷们”打过一场震惊全班的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