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啤酒就是有一点好,甭管多少,冷风一吹人都瞬间清醒了不少。张涛不爱碰酒,因为酒不是个好东西,有些人一杯两杯下肚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就像家里的那位。
抽烟,喝酒,但凡人家不愿意让小孩子接触的东西他都乐于和张涛分享。想想自己还小的那会儿,被自己老子整整灌了一碗老村长,张涛就一肚子火。这个社会拼爹,他从来都没指望自己老子有多么多么了不起,但也不愿意别人天天指着自己老子喊酒鬼。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但是从小到大,别人都说张顺家的儿子不一样,有出息,至少招人稀罕。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但是他就是不喜欢看那个男人天天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明明喝不醉,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今晚喝的有点多,张涛没多少醉意,可就是冷风一吹他满脑子都是家里的那个男人。小的时候,别人家孩子上学家长都是问成绩,只有他回家听到的都是他老子以前在小学的“丰功伟绩”。大一点的时候,别人家的家长千防万防不让自家孩子早恋,只有他老子每次问完戳着他脑袋说“真给老子丢人”!后来考了高中,周围一片邻居的孩子都是塞钱上的副榜,然后那个男人天天走在路上也闷不吭声的。但是张涛知道,那个男人心里偷着乐呢,一回家嘴就咧的合不上了。
高考没法参加,张涛一个电话他下午就连人带行李的都拉回去了。整整两个月,张涛天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心一狠,张涛就说自己想出来打工,结果人家痛痛快快的塞了四百块钱就把张涛送上车了。
刚在车上的时候,其实张涛说不出来的畅快,一想到自己可以一个人出来闯荡打拼了,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但是一下车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又被他老子耍了。城市那么大,可是没一片土地认识他。道路四通八达,那时候张涛像个傻子似的,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走走,漫无目的。一天下来,张涛肚子里就灌了一杯子从家里带出来的水,不是没钱吃饭,是他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想想上学的时候,四百块钱也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可是出来才发现,四百块钱恐怕他在外面半个月都撑不下去。没找旅馆,也没联系在外面的朋友,张涛出来的第一个夜晚就是在路边公园里的长椅上度过的。别问他当时什么感受,他现在想起来也只是想说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后来一天两天,一两个月生活也没稳定下来,性子也磨得不像样了。然后那个男人一通电话“外头舒服吧”,一句话就把张涛的性子激起来了,咬牙又开始找工作,最后进了这家烤鱼店。
认识了老板谭哥,小贱肉孟浩,直性子的胡海洋和气场十足的开心姐姐。出来的这段时间,也遭过冷眼,也受过委屈,其实笑笑也就都过去了。
就那么冷冷清清看着前方十字路口的灯红了又绿,看着胡海洋晃着身子连个石子也找不到踢。张涛忽然觉得这样的城市还是挺好的,安安静静的,没那么多追名逐利。可是,这也只是他一瞬间的想法而已,太过不切实际的东西也只能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想想。就像每个在城里苦苦坚持的人都曾一个人看过天上的月亮,不管当时是多么的感伤,一觉醒来又有几个还记得那晚自己的模样。
每一个咬牙坚持的人,都是因为他没有不坚持的理由。想回报就得有付出,但是大家都知道生活不是加减乘除,没人告诉我们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张涛从来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觉得吃苦有什么关系。
上前搭上胡海洋的背,张涛扯着嗓子开始嚎“每天现在高楼上看着地上的小蚂蚁他们的头很大他们的腿很细他们拿着苹果手机他们穿着耐克阿迪……慌慌张张匆匆忙忙为何生活总是这样……”一首郝云的《活着》,在城市的夜里曾被多少人嘶声力竭的嚎着。都说钱是王八蛋,可是真的很好看。十八九岁的年纪,谁都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活着。
胡海洋手舞足蹈的在路边唱着跳着,脏话诨话不时的插上一句,样子真的很滑稽。张涛也不时的爆上一句粗口,完全不是当初的书生意气,更像个社会小伙儿了。没了那份腼腆和憧憬,少了一份斯文和拘束,肆意洒脱的张涛,多多少少都有他老子的性子。兄弟用心交,朋友用胆罩,或许他老子年轻的时候也和张涛一样疯过笑过。
“啊”
“啊”两个人像疯子一样的在马路上嚎着叫着,城市灯光这么多,今晚喝彩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疯够了笑够了,胡海洋贴着张涛的右肩,一下又一下的装着,分不出是无意还是有意。“涛哥,离开这儿,你打算去哪里发财啊!”张涛扭头看了他一眼,“发个屁财,给自己三年时间,自己翻身做老板,现在怎样都无所谓!”
“成啊,涛哥混好了别忘了千八百万的甩兄弟脸上哈,我脸皮厚,不少疼!”胡海洋望着张涛一脸的贱笑。
“呸!我还以为你让我发财了请你去干活呢。”边说着,张涛边锤了一下胡海洋的左肩。灵巧的一闪躲,胡海洋大笑一声说“唉,我什么样的人涛哥你还不知道啊,哪能光吃不干啊,打不了就是多给涛哥你找几个女票呗!”说完,胡海洋就躲到一边了。
张涛又一腿落空,看着胡海洋笑骂到“你小子可别学老孟那个贱样,小心到时候女孩儿看了你就恶心!”想想那种画面,张涛一个没忍住就喷笑了。玩笑归玩笑,但他知道胡海洋到底变不成老孟那种人。
“涛哥,我告诉你,我洋子也不是没出息,早晚我也是要自己做老板的!”已经跑远的胡海洋听到张涛的调笑,忍不住又回头嚎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