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已过月余,斗转星移,月朗星疏,岐清觀后螺蜂泉旁,依稀可见一绝色仙童,他坐在石台之上,眸底是一汪萃青的水面,他看着平静的水泊,它明明如死水般,却有汩汩的涌动之声,从泉底传来。螺蜂泉确然不俗,听师兄们说,此处,可是困押过酒圣的。思及此,一个念头冒上他的心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个念头愈发的强烈起来!他立起身,凝望着深不见底的泉水。突然,他猛地一跃,整个身躯一百六十度翻转投入泉中。泉底到处都是充盈的气泡,他四肢娴熟的划水而下,忽然,他一口气没憋稳,嘴巴张合间,生生地吞了口泉水入肚,他于无声中掩住口鼻,双脚用力一蹬,朝上浮去,水面之上充斥着迷人的静谧,不过,这泉水之味着实不敢恭维。他冒出水面,大口的呼吸着可贵的空气,准备再度探水而入,忽然,一藏蓝衣袍的仙童夺框而入,他未及躲藏,便被那仙童一个飞身从泉内提出。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螺蜂泉来泡澡,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
“嘿嘿,还好,还好,”那绝色小童未及躲避便被拎上岸来,不禁尴尬的连连堆笑,“对了,这般时辰,师兄为何还未就寝?”
“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夜间溜号,我自不会被师叔喊醒,为来寻你,平白扰了清梦!”说着,藏蓝衣袍的仙童掩着嘴巴,打了个浓浓的哈欠,“可惜了我的好梦,就这样泡汤了!”
“既如此,师兄应速去补觉,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续上那美梦之桥段!”
“当真?你这小子,可莫要诓我?!”
“岂敢!师兄莫不是忘了?我可是如来神嘴--言之必现!”
仙童神秘兮兮的看了他一眼,只见,那绝色小童狡黠一笑,随即,他便挽着仙童的胳膊朝寝歇间踱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童定定的看着那张酣然入睡的脸,忍不住复又在他腋下咯吱了一阵,此刻,他已然如一头熟透了乳猪般,毫无知觉。于是乎,他满意的拍了拍手,转身,遁入一片黑夜之中......
螺蜂泉下犹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他在一片萃青之中疾速向下游去,每往下游约莫百尺,那水中气泡冒得越是强烈,他归总了先前数次下潜的经历,遂而索性屏去四觉,徒留一觉--听觉。他不知自己复又潜了多远,耳边尽是嗡嗡的轰鸣声,这声音震的他心底起毛,就像是数以万计的蜜蜂被气泡瞬间冲裂般,教人窒息!他试图伸手拨开周遭的气泡,却发现皆是徒劳,他犹如置身于悬浮之中,毫无发力点。渐渐的他放弃了,他悄然打开四觉,视觉、嗅觉、味觉以及触觉回归的那一刻,他的脑袋一片发懵,这里哪还有丝毫螺蜂泉下之景象!这是气泡的世界,是水蜂的世界,源源不断的气泡构成了整个空间的流动,每一个气泡里都横着一只可惧的水蜂,这是密集的世界,是让人丧失思考的世界。有那么几秒钟,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这一切,若是时光能够倒转,他发誓,他绝不会入这该死的螺蜂泉。他朝着气泡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然而,那些气泡--并没有如他想象般的向后退去......他看见一个气泡砰然破裂,继而无数的气泡轰然崩塌。于此同时,迎面的那只水蜂扇了扇薄翼,继而数万水蜂扇起透亮的薄翼,只听迎面的那只水蜂嗡然一鸣,数万水蜂尽数朝他冲将而去,他避无可避的迎着水蜂,目力一扫,西南方位忽现一处稀松,他脚尖猛地发力,整个身躯如离弦之剑,朝着空缺处奔射而去,然而,他低估了这些水蜂的实力,无论他作何顽抗,这些水蜂--皆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围在身侧。当下,他已无暇费神思考如何脱困,只得强迫自己与那头蜂相视,他知自己已难逃此劫!凡灵者必有一陨,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只是,他未曾想过,竟落得如此荒谬绝伦之境遇。他降世不过月余,与一众仙童一齐受这岐清觀滋养,师父总以他茶识不稳为由,至今未授其一法一式,既如此,“来罢!”
不知为何,他感到体内窜起一股气流,这气流如烈焰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只听嘭得一声,蜂圈炸开一道裂口,过半水蜂肢肉横飞,眼看着他就要冲破阵去,忽然,那只头蜂尾部向上一提,群蜂如得令般,通通朝那绝色小童冲体而去......
他仰头望着暗色的水路,不由得松了口气,快了,就快了,水岸,青石,月夜,似乎近在眼前......
忽然,他干瞪着双目,身体一僵,就这么悬浮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动弹不得!
“你快来,这边好似很不寻常!”贺小雨攀上水下高地,她方一坐定在石块之上,便坐立不安起来。
“哦,有何不同?我倒觉得此处颇有蹊跷?”说着,鮮濯从珊瑚绒内蹿出。
“别贫了,快过来!”贺小雨压低了声音,僵着头颅,克制着自己,尽量不往下方看去。
鮮濯瞧出她神色有异,匆忙行至近前,他朝山石上往下一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当真是惊的他朝后一退。
“那是何物?”
“我怎知!别废话,我动不了了,此地,我一刻也不愿多待!”说着,贺小雨牢牢地抓着鮮濯的肩膀,试图站起身来,却不料,那山石高地轰然向下疾速坠落,她紧紧的依偎着鮮濯,惊的一度失声。水流如灌涌之势向着山石坠落之处奔涌而去,那些急流如入无底之境般--坠落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感到脚底的巨石不再下坠,贺小雨趴伏在山石上,微微探出头,在一片黑暗中,她依稀看见一汪萃青的汁液正在缓慢的上涨,它们呈蔓延之势,不过多时,便将二人掩入其中。只见那贺小雨,方才还是一副惊弓之鸟之态,此刻已然不知恐惧为何物!纵使此地颇为怪异,然而,她单凭心底那莫名的直觉,便将秤砣吃进了肚子里。
鮮濯不解的斜了她一眼,遂而立起身,认真的观察着周遭的地形。他发现--自己灵法尽失。二人老老实实的坐立于山石之上,静待着那个越来越近的神秘身影--前来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