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老楼下,闫文新苦着个脸头前引路,身后跟着闫少卿和刘宝柱,刘建设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在最后边。
刘宝柱此时捅了闫少卿一下,压低声音说:“等一会进了门,你可别跟刚才在火车站时那么丢人现眼,有话好好说知道吗?”
闫少卿阴沉着个脸说:“你别管,等会儿见着冯燕妮那个小狐狸精,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闫文新闻言扭头看了闫少卿一眼,面露难色的同时心中担忧了起来。四人爬上五楼来到门前,闫文新敲了敲门,硬着头皮喊道:“燕妮,开门啊,咱爹来了。”可他喊了好几声,屋里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便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推开门的同时,他立即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焦糊味,微微愣了一下后他急忙冲进了厨房,只见灶眼儿上的蒸锅此时正在往外冒着屡屡的黑烟,慌忙上前关上了煤气。
“燕妮,你在哪儿?”闫文新快步来到卧室的门前,推门一看屋里空空如也。他又急忙走上阳台往楼下看去,同时大声喊道:“燕妮,小秋,你们在哪儿?”可依旧没有回应。
闫少卿皱着眉头说:“冯燕妮这个小狐狸精,一定是害怕了,躲起来了。”
刘宝柱瞪了他一眼说:“你闭嘴,说话留点口德行吗?”
闫文新此时着了急,离开阳台急忙冲出家门,一边敲着对面邻居家的门一边喊道:“王嫂!王嫂你在家吗?”
这时有位体态发福的中年妇女挎着菜篮子走上楼来,她看到闫文新后立即喊道:“文新啊,快别砸门了,再砸就散架了,你急急火火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闫文新急忙迎上前去问道:“王嫂,你看到燕妮了吗?”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没看见,不过刚才我下楼买菜的时候,看见有个人抱着你们家小秋上了一辆小轿车,当时小秋看着还挺开心的,一直喊着坐舅舅的轿车什么的。”
闫文新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小秋口中的舅舅,那岂不是冯熙俊!难道……,难道冯燕妮真的跟着冯熙俊走了,难道她连小秋也一起带走了?想到这里他脑子瞬间嗡了一下,身子一晃险些坐倒在地。
中年妇女慌忙上前搀住他,关切的询问道:“文新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你休息一会儿?”说话的同时,她架着闫文新回到了屋里。
闫文新此时有些无法接受,他在心里反复的问着:“昨天燕妮明明答应永远都不离开的,可她为什么出尔反尔,她为什么要骗我,她为什么要带走小秋,为什么……”
“哔哔,哔哔……”这时屋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响声,闫文新循着声音看去,见桌上有只大哥大,微微愣了一下后心里猛地想到了冯熙俊。他慌忙上前抄起大哥大,对着话筒大声喊道:“冯熙俊,是你把燕妮和小秋带走了吗?”
电话里传出了冯熙俊阴险的笑声:“哈哈哈哈,姐夫你可真会开玩笑,什么叫我把人带走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是我姐她自己要走的,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你撒谎,燕妮答应过我,她是不会离开我的。”闫文新情绪激动的说。
电话那头传来了冯熙俊的冷笑:“姐夫,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愿面对现实吗,说句真心话,我挺佩服我姐的,竟然能跟着你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要是换做我,恐怕早就走了。”
“我求你了,把他们还给我好吗?”闫文新哀求了起来。
“哎呀姐夫,你就别难为我了,这事儿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你现在求我也没用,我得听我姐的才行。尽管我也很同情你,可我姐她坚持要走,我也是爱莫能助啊。你要不信的话,让我姐跟你说好了。”此刻电话那头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传出了冯燕妮的声音。“文新,是你吗?”
闫文新急忙点头说:“是我。燕妮你别走,你回来好吗?”
电话那头此时传出了冯燕妮哭泣的声音:“对不起文新,我不想走,可是为了小秋,我不得不走啊。”
“燕妮你别走,你回来吧,我求你了。”闫文新颤抖着说。
“行了姐夫,我看你就别强求了,强扭的瓜不甜。”这时电话里又传出了冯熙俊的声音。“我希望你要有自知之明,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东西你也不要死缠着不放。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免得惹我姐不高兴。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别来烦我姐。穷鬼。”说完电话便断了。
闫文新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当场,大哥大从他手中滑落,“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闫少卿此时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急忙问闫文新道:“文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冯燕妮那个狐狸精呢,我的孙子又在哪儿,他人呢?”
闫文新仿佛没听到闫少卿的问话,他像根木头一样僵硬的站着。
“说话呀,你哑巴了!我孙子在哪儿?”闫少卿冲他喊到,同时推了他一把。
闫文新“咚咚咚”倒退了三步,咣噹一下撞在了墙上。他泪流满面,冲着闫少卿大声喊道:“走了,都走了。”
“什么走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闫少卿焦急的问。
“冯燕妮走了,她带着小秋也走了。”闫文新说。
闫少卿闻言身子猛地颤了一下,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他慌忙上前抓住闫文新的肩膀喊道:“那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找!”
刘宝柱急忙上前扯开闫少卿,瞪了他一眼后对闫文新说:“文新啊,你先不要着急,兴许冯燕妮她是因为害怕你爹,所以躲出去了,你快去附近的朋友家找找看,说不定冯燕妮就在他们家。”
“对对对,文新你快去找啊,要是你找到了冯燕妮你就告诉她,爹错了,爹以后再也不会难为她了。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好的,只要我孙子别出事,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闫少卿哆哆嗦嗦的说。
闫文新默默的摇了摇头,流着泪说:“冯燕妮不是因为怕你才走的,她是过够了苦日子,去找她爹了。所以找不回来了,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什么!”闫少卿闻言脑子里“轰隆”一声,紧接着胸口一热,嗓子眼一甜,“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后双眼一黑,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
……
午夜时分,凉凉的夜风穿过医院的窗户,卷着一丝凄凉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手术室的灯熄灭后,一位戴着眼镜的医生推门而出,朝坐在外边的三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要跟病人说,那就赶快进去吧。”
闫文新闻言浑身猛地一颤,慌忙上前扯住医生的袖子苦苦的哀求道:“医生我求求你,我爹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医生,你救救他,救救我爹……”
刘宝柱和刘建设此刻急忙上前拉开闫文新,刘宝柱攥着他的手劝道:“文新啊,别难为医生了,医生他已经尽力了。”可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劝你还是抓紧时间赶紧进去吧,你父亲的情况非常糟糕,趁着他神智还清醒,赶紧去告个别吧。”医生拍了拍闫文新的肩膀说。
闫文新闻言急忙冲进了手术室,两步跑到闫少卿的病床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攥住闫少卿的手说:“爹,爹你别死好吗,我求你了。”
闫少卿此时面色惨白,气息羸弱,他努力冲闫文新挤出一丝笑容,嘴唇颤抖了几下后说道:“文新啊,爹对不起你,爹死了后你可不要怨爹啊。”
“不,爹你不会死的,你不是神医吗,你快救救自己啊!”闫文新说。
“神医,什么狗屁神医,我这辈子虽说救人无数,可到头来自己却犯了糊涂病,你说当初我怎么就那么倔,若是当初我答应了你跟冯燕妮的婚事,也不至于害的咱们父子一别就是十年,害的你娘临死之前都没能见上你一面儿。唉,我后悔啊,后悔当初怎么就……,咳,咳咳……”闫少卿说着说着忽然咳嗽了起来。
闫文新摇着头说:“不,爹你别说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行了,都这时候了,孰是孰非又有什么意义。文新啊,我死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你要是办不成,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的。”闫少卿说。
闫文新慌忙点了下头:“爹你说,无论什么事情我一定替你办到。”
闫少卿欣慰的笑了笑,而后虚弱的抽出手来,颤颤巍巍的抓住了戴在脖子上的一块玉佩。“文新那,你一定要把小秋找回来,亲手将这块玉佩交给他,将来他……”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当时便撒手人寰去了。
“爹!”闫文新大喊一声,顿时哭倒在当场。
此刻在急救楼对面的楼房顶层,有一老一少立于天台之上,老者剑眉虎睛,目若寒潭,一头花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边的脸,看他的相貌竟是当年的龚北柳。
“老师,那老头是谁?”此时龚北柳身旁的少年脆生生的问到。
“别问了,将来你自然就知道了。”龚北柳说。
少年皱了下眉头,显然是有些不甘心,但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却也走了,真是世事无常啊。”龚北柳叹了口气,而后扭头对少年说道:“凌川啊,咱们走吧,还有事情没做呢。”
肖凌川问:“老师,咱们做什么去?”
龚北柳睿智的笑了笑:“自然是把不该走的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