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郡-叶城
“北府霍诚,拜见泝殿下,见过氿郡王。”即使右边袖管空空如也,脸上一丝血色也无,霍诚待人仍是一派儒雅,丝毫不见狼狈,他向堂上的楚泝和白夜舟行了礼,儒衫整洁,须发微扬。
“霍诚拜谢殿下,为青郡金城营留下最后血脉。”霍诚又道,这才向楚泝跪下身来,端正一揖到底。或许当日叶琉璃的左翼穿魂晚到一刻,青郡大小金城营,就连最后这百十来人都不能剩下了。
叶琉璃找到他时,霍诚已杀红了眼,佩剑早和右臂一起不知所踪,十几个僧兵围着他,却仍是不敢大意分毫。
有个胆气壮的一棍劈过来,便给霍诚右肩一扛,分明听得他右肩骨头纷纷碎裂,却好似是全不惧疼,硬是扛住卸了那棍上的劲,左手一拖一带,猛将僧兵拖拽过来,右膝对准了太阳穴的关窍狠狠一撞,那僧兵哼都没哼一声就毙命当场。
霍诚一刻没停,夺来的棍横扫飞出,劲风过处,又是几个围着的僧兵给敲碎了脑袋,一时间鲜血、浆子溅了霍诚一头一脸,这位以中正温平著称的北府军副帅,用仅剩下的左手抹了抹下巴,眼中哪里还有什么“温平”,全是凶光毕露。
那全不似人的神色让叶琉璃心中震动不已,半晌竟不敢靠近。
当时她想,如这般,也许就是当世名将的风采了。
“将军言重了,”楚泝起身走过来,扶起霍诚,“是楚泝来迟了。”
霍诚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面见这位传说中的泝殿下,第一印象谈不上好与不好,但与其他人都不同的是,对于这场以三千老弱硬是让五千铁律僧兵七日之内不得往前半步的好仗,这位殿下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和赞赏。
眼前的楚泝着软甲,长发束起简简单单的簪在头顶,清秀眉眼间,竟隐约是痛惜之色。
“楚泝若早来几日、几个时辰,金城营能多活一人,也是好的。”楚泝又道。
相对于慕容芷下令北府南迁、金城营守关的果决,若为人君,此处之仁,未免显得感情用事、拖泥带水了些。
但作为此时此地的霍诚,却为这丝毫不惺惺作态的“拖泥带水”心中微颤。
他又跪下来:“为我大宣捐躯乃金城营之幸。”
“乱世中早早去了的人,许真是幸事。”楚泝叹息道。
白夜舟缓缓站起身,对楚泝一揖,道了句:“殿下仁德。”
这大概是武德之后,氿郡白家第一次重新踏足中原地界。
作为北府军副帅,霍诚与氿郡白家打交道的次数略多些,但也实在多得有限,近三十几年来,氿郡白家就如同消失在北方风雪中一般无声无息。但尽管边境无患,氿郡地界仍是难以渗透,北府军派往探查的斥候,屡屡是过了氿水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更别提递回什么消息来了,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俊俏的少年郎,是什么时候当得氿郡的家。
只见这少年郎对着霍诚微微点头,和颜悦色道:“北府军这些年派往北地的斥候大人,共有五百六十二人,虽不得返回,但性命无虞,皆得礼遇,如今已随军南下,就交还给霍将军了。”
霍诚心中苦笑,这“礼遇”了好几年的斥候,他倒是收还是不收,面上仍是恭敬的行了礼:“霍诚代北府军,谢过氿郡王仁慈。”
白夜舟好脾气的笑了笑,又道:“如今梅涧失守,我方被铁律僧兵围在叶城,今日晨里斥候报,鹄族图瓦罗部已往青郡开拔,不日便能兵临叶城城下。此番殿下忧心霍将军安危,催促再三,与本王先至,随行只有穿魂左营,右营和破雪卫尚在途中,我只问霍将军一句,北府军四万有余,当真在青郡只剩下金城营这百来人?”
霍诚这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来,正视这位氿郡王的眼睛,明明是一双盲目,但此时被这双温和的紫色瞳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霍诚却是没来由的肝胆一寒。
霍诚定神向楚泝跪了下来:“霍诚不知氿郡王何来如此诛心之论。殿下明鉴,靖北王已率北府余部进入苍岚古道,幸得不二军尹帅相助,除去在误关一役中折损大半的烈焰卫,其余三卫整军后两万余人,不日将遵殿下命,到达蜀郡遂良安顿。”
“苍岚古道难行,恐怕不日抵达遂良的北府军,连两万之数都没有了吧。”白夜舟扬了扬嘴角,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霍诚低头跪在楚泝面前,没有回答。
北府军的这一场大戏已是昭然若揭,霍诚心里清清楚楚,其中关节白夜舟既能看得明白,就算楚泝年幼不知世事,她身边的李千袭又何尝是吃素的?但在天下人的眼中,北府军是遵从楚泝之命入蜀,烈焰卫在误关一战中确是艰难一战、奋勇捐躯,而他金城营三千老弱,更是慨之以慷、死得其所,堪堪让悠悠众口站在了北府军一边。
如今不二军仍是态度游离,蜀郡的狐狸惯会见风使舵,如此,慕容芷就赌一个即使你们心里都明白得镜子似的,也说不出我北府一个不字。
偏这氿郡白夜舟今日没给霍诚面子,那么来日朝堂之上,定也不会给北府军面子。
氿郡白家破雪卫、穿魂营、还有那神秘莫测的狼骑,这就是浩浩荡荡的站了队,相当于楚泝有了一张说话的嘴巴,一件趁手的棍子,再不是两手空空,只能吃她慕容芷一记哑巴亏。
霍诚心中一叹,只道是白家和楚家的梁子根深蒂固,即使不站在慕容家一边,也绝不会成了楚泝手里的刀,不想这白夜舟刚过了氿水就竖起了老楚家的旗,实在是匪夷所思,别说是年纪尚青的慕容芷,连他霍诚也始料未及。
霍诚正在心里千回百转,却有一双手扶他站了起来。
“北府军自开国以来,便是我大宣立国之柱梁,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直是。”少女声音稚嫩,语气却坚定,“慕容家与楚家世代互守脊背,为我楚家所流之鲜血,楚泝从不敢忘。我与阿芷自小知心,她心中所想,楚泝知道就罢了,绝不妄加摆布。”
楚泝扶起霍诚,又转向白夜舟道:”如今鹄贼当前,氿郡王大义,百年嫌隙拂袖抖落,愿与楚泝一道,还中原一个天下太平,楚泝心中感慨,不能言表。”她向白夜舟深深一揖,白夜舟坦然受了,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还了一礼。
“我想阿芷必是同作此想。”楚泝背对着霍诚说,“只要大道不悖,其中绸缪,楚泝定不深究。若霍将军不日与靖北王重逢,还请务必将楚泝此言带到。”
这两面敲打,恰到好处,李千袭也不过带了半年,小姑娘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了,白夜舟心中冷笑,脸上不动声色。
霍诚听在耳中就不禁多掂量了掂量:一面告诉北府军,其中究竟她楚泝心里一清二楚,况且现在她手里还有氿郡的刀;一面又点了白夜舟别想着挑拨离间,慕容家与楚家就算有隙,该穿一条裤子还是要穿一条裤子。这几句话里一会儿靖北王,一会儿阿芷,自称都是“我”或者“楚泝”,恭谨谦和又丝毫不卑躬求全,本以为是个心软又好拿捏的小姑娘,现在看来,实在令人有些意外。
霍诚抬起头,恰巧见楚泝也在看着他,眼中诚意拳拳、天真盎然,看着这双眸子,竟会觉得前头那几句千回百转的话里,其实并无一点算计,句句真心实意。
霍诚复又低下头拱了拱手:“殿下放心。”
楚泝点了点头,又转向白夜舟道:“先前楚泝与靖北王有过商议,北府军撤离时,城中尚留有物资补给,况且叶城城坚,守得十天半月应不是问题。氿郡王自可放宽心,十日后即使破雪卫无法抵达,叶城也绝不会只有穿魂营孤军奋战。”
白夜舟又笑了笑道:“说起来,老帅尹一驰去了后,不二军对殿下不说是深恶痛绝,也定不愿再相见了,殿下就那么肯定尹夏石愿意来援叶城?”
楚泝一滞,一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面对北府军和氿郡,这话她务必要摆在这里,不二天军之归属,决定了她是不是真能将楚家大旗重新立起。
如今的不二帅尹夏石,与哥哥楚源自**好,但是对她一向爱搭不理。楚源刚薨的那段时日,尹夏石每每见到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礼也不行匆匆走过。虽然和大多数人一样,尹夏石心里明白,楚源之死几乎是必然,但感情上仍然难以接受楚泝这个明摆着的直接原因,因此在知晓楚家最后留下的血脉是这位泝殿下后,在尹夏石领导下的不二军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第一时间站在楚家身后。
尹夏石深浅不明,楚泝确实心里打鼓,没一点着落,甚至没有北上氿郡接触白家的时候笃定。这厢白夜舟阴阳怪气,她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皱着眉头没说话。
堂上陷入了意料之中的沉默,白夜舟扬着嘴角四平八稳的坐着,就等着听听这位泝殿下究竟如何应答。
然而就在这静默中,他心中却是陡然灵犀一现,自小蒙蒙一片的空洞视野里,竟隐约显出一个女子颦着眉的形貌来。
这种冲击对于白夜舟来说简直算得上是惊涛骇浪。
形、声、闻、味、触,五感辨世,但对于先天目盲的人来说,虽然没有“形”之一感,但感知本身却并不存在什么缺陷,本来无一物,也就谈不上什么遗憾,他们生来只用四感“看”这世间。
因此“看不见”对于白夜舟来说,仅仅是别人口中的三个字,于他本身并不觉得如何苦闷。
然而今日他实实在在的“看见”了这个女子,并不是通过触摸,也不是味道那些其他感知,十几年来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这双眼的作用,然而却只有那么短短一瞬,一瞬之后视野里又归于空洞。
这无异于给了一个即将渴死的人一滴水,然后再任由其继续渴死。
白夜舟一稳再稳,仍是不自觉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是少有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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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袭在堂外站了半晌,听完楚泝一番话,终是负着手缓缓走开了。
除去她出生的那一晚,作为左相李冕,李千袭曾在朝拜时远远的瞧见过这位公主几次,皆是团团裹在厚重的宫服里,眉目隐约,端端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是高高摆着的一尊瓷娃娃。
公主楚泝,先帝唯一的女儿,自出生起禁于全知塔中七年,这七年中塔里塔外为她丢了性命的人不能胜数,初时李千袭只当是舜帝借了这位殿下的由头,好肃清朝中天门教的势力,但时间久了,又似乎并不那样简单,这位公主殿下仿佛自来到这世上,就被无数谜团层层围绕,即使是作为局中人的李千袭,也常常觉得自己都知晓,却又什么都不知晓。
幼时遭遇商郡政变,李千袭被迫离家,随母姓,却再没有回梨云看过母亲,鲜少有人知道他本姓羽,现如今的商郡,本应是他当家。
现在想来,当年孙显林找上他也绝非偶然,商郡流落在外的少主,同时是李家灵犀剑的最后继承人,又难得的天资绝世,一点即通,孙显林在收他为徒的十几年中,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与期待,扶着他一步步官拜左相、权倾朝野。
谁曾想却全打错了算盘,在楚泝出生的当晚,李千袭竟站在了舜帝一边,犹豫都不曾有,直接导致天门教谕座阵脚大乱,多年绸缪一败涂地。
孙显林不知道的是,当年商郡政变、李千袭离家,那看起来全无算计的舜帝,在这其中是怎样的一个角色;也不知道当年背着一只竹篓独自离家的李千袭,早在遇见他之前,就已经被安排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船。
李千袭默默走过靖北王府的连廊,见墨白站在廊柱旁,便对她点了点头。
“往北到龙岭的路上可以打点了,应该就这几日要动身了。”李千袭道。
墨白低下头:“已安排妥当了。”
李千袭再没说什么,缓缓从墨白面前走过,轻飘飘留下一句:“这回去找尹夏石,你和红绡不用一道去了,红绡回蜀郡去,你,去太安城吧。”
墨白猛地抬起头,见李千袭脚下没停,径直走了过去,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公子。”
李千袭叹了一声停下脚步:“你总不该一辈子做我的刀,你该做自己的刀。”
墨白低下头,咬着嘴唇挣扎了半晌,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已没有了李千袭的踪影,空荡荡的回廊上只有她一人,她下意识的握了握手中语冰,终是扭头匆匆去了。
廊上浅浅的梅香丝丝淡去,像是女子心事,说与不说,终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李千袭仍是静静向前走着。
他想起当日正阳关城楼上的女孩,红衣飘摇,眼神决然。那战鼓敲的究竟是谈不上什么气势,赤脚爬上女墙的时候也实在有些笨拙,女孩应是一路跑来的,还结结实实的跌过几跤,一身红衣远远看着端重,事实上满是泥污破损,头发更是散乱不堪,但一张稚嫩的脸却干净,认真的神色与太子楚源颇有些相似。
若最后留下的是楚源,那该多好。
那日李千袭在女孩身后站了许久,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遗憾。
太子楚源,对很多人来说都像是长夜里的烛火,光芒万丈谈不上,但总能让你看清更暗处的自己。
天生的王者,你自甘心情愿为他开疆破域,好教这一缕烛火,能照亮天下寸土。
然而这难得的救世烛火熄灭的实在是太早了,究其原由,其实李千袭很能理解尹夏石为何不尊号令,领着浩浩荡荡的不二天军隐于山林。
因此先前对于龙岭之行,李千袭并不抱有什么希望。
但今日他忽然有了些信心,堂上那女子再不是当日正阳关城楼上的无措的女娃娃,不过短短半载时光,这位公主殿下已是棱角渐锐,堂上种种,让李千袭有一瞬间,觉得看见了当年的楚源。
又向前行了一阵子,李千袭停下脚步。
前方院子里,男人正专心致志的调着一张弓,神色专注,脸上蹭了些油污却浑然不觉,绿衫的小姑娘蹲在一旁,两手托着腮帮子看着男人的脸,想笑又怕扰了他调弓,憋得两条修眉一抖一抖。
初冬的午后阳光本是冷冷的,靖北王府日久无人打理,虽说不上是枯枝败叶,也绝不欣欣向荣,但这颇有些萧索的景致,偏是因着女孩这两条抖动的眉毛生动了起来,调弓的男人不由得有些分心,抬眼看了看女孩,憨憨说了句:“你笑什么。”
女孩终于笑出声来,伸手指了指男人的左颊,男人会意,忙不好意思的抬起袖子胡乱擦了,谁知擦得更加不像样儿了。
女孩笑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男人呲牙咧嘴的比了个滑稽的鬼脸道:“你像只熊,像林子里的狗熊哈哈哈。”
羽焕一张脸红了起来,他放下手中长弓“业火”,伸手挠了挠头,却是不自觉的跟着叶琉璃嘿嘿憨笑起来,那杀人的紫色长弓静静被放在一旁,两个人笑声盎然,衬得这弓的凛凛杀气似乎都没那么凌厉了。
李千袭看着这二人笑得不能自已,实在是有些无聊,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一静,甚至禁不住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半晌后他清了清嗓子,羽焕和叶琉璃见他过来,都堪堪收住了傻笑。
羽焕对他点了点头,叶琉璃站起身抱拳行礼,称了一句:“李大人。”
见李千袭站了半晌没动静,叶琉璃会意,便礼貌的向羽焕告:“业火就先存在羽先生处了,明日我再来取。”说着趁李千袭低了头,飞快的向羽焕眨了眨眼睛。
羽焕脸上又是一红,见叶琉璃转身离去,想说句“明日再见”之类的应景话儿,却又觉得十分别扭,终是张口结舌的看着她走远了。
李千袭低着头,淡淡一笑。
他长羽焕七岁,当年离家时,羽焕还是襁褓中的婴孩,自小兄弟分离,长得也全然不像,他随母亲俊秀,羽焕像父亲挺拔。虽说李千袭常年没有漏掉过商郡的任何讯息,但对羽焕,也实在说不上什么兄弟情分。
可这并不妨碍羽焕成为李千袭心里装着的少数的那么几个人,他希望他们很幸福,至少比他幸福,也好。
“有事?”羽焕问道,语气淡淡的。
“‘机巧冠绝,天下之玄妙尽收股掌间’,羽家该站队了。”李千袭毫不拐弯抹角的道。
羽焕不意外的笑了笑:“玄机宫门口的铭文,八岁老头子就带你进去过了?”
李千袭点了点头:“我离家前一年,羽镜带我去过一次。”
“你究竟是不稀罕一郡之主的位子,还是不稀罕与羽家有瓜葛。”羽焕叹道,“你知道我对这些没有兴趣,羽家怎么站队,你来做这个商郡王自然是你说了算。”
“我姓李。”李千袭冷然道。
羽焕拾起叶琉璃的弓,扭头就走,李千袭并未阻拦,只站在原地。
果然羽焕气哼哼的走了几步,终是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瓮声瓮气的说了句:“明日我给琉璃调好了弓,就回商郡去。”
说罢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羽焕没有回头,其实他只要回头看看,就能发现李千袭虽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满是笑意,难得的除了轻松愉快,没有其他情绪。
“叶将军要不要随舍弟去一趟商郡?”又负手静静站了下,李千袭忽然道。
只听背后枝叶响动,叶琉璃从他背后的墙头上跳下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李大人你后脑勺长了眼睛么?”
李千袭转过身来:“氿郡王身边带了寒影,唐将军和左将军不日也将抵达,相较之下,向西南渗透,也该是氿郡的下一步部署了。”
叶琉璃脸色一肃道:“既然李大人看得明白,还让我与羽焕同去?”
“我想看一看,真到了二选一的境地,叶将军会怎么选。”李千袭盯着叶琉璃的眼睛缓缓道。
他没有放过叶琉璃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一顾,随后又道:“但愿真到了那个时候,叶将军心中,也能如今日般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