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彦，浪归迟，叶相携，夏侯鱼书......是伙伴，是同同？是新朋，亦或是故人。转念，我又回想起他们相识、相知的种种，心间突然弥漫起一股难言的惆怅。我甚至隐隐觉得当命运，揭开它神秘面纱时，如昨日一般的并肩而战，如昨日一般的饮酒笑谈，还有这相对而战、温柔夜色与漫天烟火......都不会再有了。
这一晚，这些人，这一幕，一幕，这些美好......似乎永远也不会再现了。我忽而一阵心痛：“是预感吗？我不要......我不要......”
我脸色一白，连连后退，那道士却用手稳稳扶住了我，眸色深沉：“我绝情子虽身怀绝技，却鲜少窥探天机，今日偶遇，也是机缘。小女子，你可听好了！”
绝情子手打拍子，兀自闭目咏唱起来，那歌曲调怪怪的，唱词也是稀奇，却有隐隐透出一丝玄妙之意：“是前世的缘，抑或是今生的劫......是徘徊了千年的人影，却无端错乱了时间......他一颗赤子之心，换谁一片真情......他虽有江山意气，终究心绪难平......一个要立心与天地，一个要立命为生民，一个要继往圣绝学，一个要开万世太平。”
绝情子继续哼唱：“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都有喜、怒、哀、惧、爱、恶、欲。到头来，仙人也不比世人看的清明。最后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兜兜转转间，只见月明天净处。沧浪之水濯我尘，一袖烟云遮半生。”
到此处，绝情子再不看我，大笑几声，收了那包袱，道幡，竟潇洒走了。老道的身影渐渐走远，而那歌声犹在。我茫然伫立：“沧浪之水濯我尘，一袖烟云遮半生......”
此刻人群散去，圆月澄明，我沉浸在那唱词中，不能自拔。沧彦也听入了神，神思惘然。
夏侯鱼书回忆唱词，若有所思。浪归迟遥遥看向我。叶相携却是走近我，目光明净：“在想什么？不过是那老道诳语，别在意。
尉烟岚见我神情怪异，也走过来，轻拉我手：“云裳？”我神思游荡，竟觉过了许久许久......
我回过神：“啊......我没事。”心痛的感觉又起，不知从何而来，却一阵阵噬咬着我的神经......我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将此时此刻永远携刻入回忆的冲动。
我眼光迷离，看向众人：“听说尹州城河绝美，大家可愿......再陪我看一次烟花？”彼时一问，我的目光中三分眷恋，三分惘然，三分哀恸......那双眼，怕是要永远留在众人心底了。
这让人沉醉的夜，除却月与星，更有漫天烟火，潋滟水色。都说烟花易冷，旧忆难拾......今宵短暂欢聚后，我们便要各赴命运前程。心中有万千情绪暗涌，目光流连处，我依依不舍看向他们每个人......
一张张烟火映照下的面容，那样生动而温柔。心中一动，我走进他身边，浪归迟一袭白衣，眉目幽深，他那有几分清冷出尘的容颜也在烟火映衬下，多了一丝丝人间味道。我挨近他身侧，他并没有转头看我，我二人就这样并肩而立，静赏烟花。
过了许久，我竟听浪归迟轻轻吐出一句话：“我若一直冷你，避你，不理你......”他眸光静静落在我身上，唇角却有了一丝戏谑：“你还会喜欢我吗？那喜欢......能有多久？”
心跳生生停顿了一下。我从未想过能从他口中听得这样一句。对上浪归迟的眼睛，我心中波涛般暗涌的情绪竟逐渐平复......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恍然间只觉得自己回到了那烈酒入喉，不管不顾的那一日：“归迟师兄，我也不知......能喜欢你多久。我只知道......那一份喜欢，很深很深......”
我呼出口气，直直看向他：“就算走过再多的路，遇到再多的人......夜深人静时，心底那最温柔的一处地方......仍旧留给了你。”
浪归迟容色俊朗如画，静静看我，眼中难得起了一丝波澜：“你这个模样......倒让我想到初见你那一日了。”
我心中酸涩，笑道：“告白那一日吗？归迟师兄，这一刻我没有喝酒，却真的有些豁出去的勇气。就算今天再被你拒绝一次，也不觉得难过了，能在你身边，能说出口，也是种幸福，真的。”浪归迟眼神深了几分，淡淡开口：“不，我说的初见你，是下雨那一日，我在练剑，六年前。”
我怔怔愣住：“你......”下雨那一日......月下剑影！那个时候，他竟也注意到我了吗？我的表情，由惊愕到欣喜，满天烟花倒映在我清亮的眼眸中，让浪归迟微微一愣。
浪归迟心中生出一丝不确定。此生，该是不会因谁有一丝一毫之心动了。可为何六年前，我隔着雨幕注视自己的目光，今时今日都不曾忘记？为何那一日，我来敬酒，自己竟无反感？陪我喝了一杯不是吗？没有在当下就拒绝我......不是吗？其实一眼就认出了.......那敬酒的小师妹便是六年前的我，不是吗？
我说道：“我真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浪归迟看着烟火下我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第一次......有了脱离掌控的危险。
我看见天边，升起一朵大而绚烂的火花：“师兄，你看！”浪归迟眼神悠远，望向天际。今夜这烟花璀璨，你我曾共赏。今夜这轮明月，照过你的脸庞，也映入过......我眼眸深处。我暗忖：“人生漫长，人海茫茫。若这场相识相逢，终如烟花般绚丽而短暂，就让我把这一瞬，永远刻在心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