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奕国,尹州边界,万仞山巅。此时霞光飞丈,飞鸟轻鸣,仙气缥缈间,纵天居若隐若现。世有俗语传---“沧浪之水连天碧,万仞山巅居纵天。”此天纵之居,乃上古仙人所创的一修真门派,历史已逾千年。
世人都言,晨之寸阴,贵于尺壁,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更是如此。纵天居松寥堂外,要晨修的弟子们早就气定神闲的鱼贯而入了。好半晌,才有一个青衣身影跌跌撞撞的赶过来。没错,那个人就是我。果然松寥堂外冷冷清清,已是一个人影也没有了,我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走进去。
楚无忧终于忍不住气恼,将还在门口磨磨蹭蹭的我一把拽了进来,怒其不争道:“云裳!要我说你什么才好!六年了,六年了,比你晚入门的师弟师妹们都升阶了,你还是这副样子,还在这磨蹭!”我袖子差点被拉扯断……看着同居一室的楚无忧一脸嫌弃的样子,我只好笑着求饶。没错,大家眼中那个毫无天赋,蠢头笨脑,入门六年了却还是低阶弟子的倒霉蛋,便是我,展云裳。
我蹭到她眼前,可怜巴巴小声一句:“无忧,我昨晚睡得迟了,好不容易爬起来,这不是来了?”楚无忧白眼道:“入门六载,怎么都该升火阶了吧?你却还在木阶转悠,一点都不急。”楚无忧数着手指头,无奈的摇摇头:“纵天术法,土,木,水,火,风,雷,天,你算算,你还差多远?”楚无忧挨着我坐下,面上还是余气未消,我心中也不好受,想想自己12岁入纵天居,转眼六年混的实在是……惨。
纵天术法由地如天,分为土,水,火,风,雷,天七个等级。弟子们按照修为造诣,也分为七阶,土阶为最末,天阶为最优。入门两年,我才领了土阶的腰牌,又过两年,我堪堪通过“木阶”的试炼。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任我如何苦修,水阶术法一直未有进展。又是一个两年,看着同门个个都领先自己,我心中竟渐渐不那么着急了。
我拍拍无忧肩膀:“无忧,急有何用?师尊言,万物有法,顺其自然也……说不定哪一天,我突然就领悟了。”楚无忧定定看向我,终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摇摇头叹气道:“你说你这淡泊无争的性子……说你笨吧,与你同住六年了,好些事情还是你提点着我。说你聪明吧……这水阶术法你又……我是该夸你好呢,还是该替你惋惜……”
不知几时,堂外走来一人。我本于楚无忧低声笑谈,见他进来却忽然沉默下来,一双眼睛静静地朝他看去,心跳逾快……来人一袭白衣若雪,眉目沉静,他行到首排,淡然坐下,也不多言,只静静翻看自己书案上书卷。这个沉静的白色身影,对我来说很熟悉。
因为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这个身影出现,我就能感觉到---这是种很奇怪的,无比敏锐的直觉。我目光飘向他,怔怔失神“……”在松寥堂各自清修时,只要这一袭白衣出现,我本来背好的法诀便会瞬间忘的一干二净,若是他再不经意看过来一眼,我的脸就慢慢变红,手心里都是汗,嘴里早不知该念什么了……
他挺拔的身影,偶尔说话时温柔的声音,甚至离得近时,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很好闻的味道……这有关他的一切,皆成我的毒药,我慢慢上瘾,慢慢沉溺……无声又无息,在我还来不及惊觉的时候,他就这样潜进了我心中。可那暗暗滋生的,喜欢着他的感觉,却是卑微的。
我不过是个低阶弟子,甚至时常成为同门嘲笑戏弄的对象。而他,是众人口中那个精彩绝世的纵天居首席大弟子,一手纵天剑绝精妙无双。他还有个带着些苍凉的名字,浪归迟---君如远浪,迟迟不归。我正想的出神,肩膀却被楚无忧轻轻碰了碰:“别发呆了,于机师尊来了……”一个老者眯着眼睛,晃晃悠悠走向松寥堂师座。
不顾楚无忧的提醒,我托着腮依旧呆呆望着浪归迟背影。突然“叮”一声脆响,一记青铜镖直直定在我书案上,来势如电!唬的我直接站起身……我惊魂未定:“啊……”于机师尊紧盯着我:“你这青衣丫头,我不在时你爱打瞌睡也就罢了,今日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敢神游天外?”对着浪归迟一指:“我看你盯的入神……怎么,他背影就那么好看?”四周爆发出一阵阵嗤笑……也就连一向稳坐如钟的浪归迟也转过身,朝我看来……我双颊发烫,连忙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浪归迟幽幽看我一眼。于机师尊,忍住笑意踱步过来收了那飞镖:“咳!都安静些,听我说……老夫今日来啊,是要宣布一件事情,我们纵天居三年一度的祈酒会,便定在下月初一。”
楚无忧眼神一亮:“祈酒会!唉,清修艰苦,终于盼到了这个可以吃好,喝好,休息好的时候……我莞尔,小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小酒鬼,你是想喝酒想疯了,平日里师尊管的严,哪里有这机会?”
楚无忧神采飞扬斜睨我一眼:“没错,我要喝它个一天一夜,不醉不归!哈!”于机师尊负手踱步:“祈酒会呢,是本派始祖碧瓦道人立下的规矩……他老人家说,这世上本没有酒,酿酒法是天上神人不小心泄露给世人的。因儿,要借祈酒会敬谢天人。当然啦,有酒就是好的,清修久了,有这口舌享受,倒也惬意,哈哈!”
我垂眸一笑,于机师尊虽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可他趣幽默,行事洒脱,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于机师尊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让众弟子们翻开《纵天心法》研读一二,可祈酒会的消息一出,松寥堂里便起了骚动,不少弟子难掩兴奋,将《纵天心法》挡在脸前面,却是和身侧人窃窃私语起来:“平日清修,戒律繁多,可祈酒会无甚拘束,是个难得的好时机啊!”某女弟子和身侧人耳语,声音愈小:“听说三年前的祈酒会上,就有人向暮卿若师姐告白!那众目睽睽的……”
我听耳语纷杂,心间也不禁默念:“祈酒会......”纵天居祈酒会时,男女弟子可谈笑一处,同桌而饮,不必忌讳......此刻我眼睛悄悄飘向前座那个白衣身影,心间忽而有了一丝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