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戎说罢,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低头不语,计划着下一步的出行路线,而北荧听完这番话亦是默然不语,靠坐在木椅上,盯着天花板怔怔出神。二人相对无言,茶室中登时一片静默。窗外小贩高低起伏的叫卖,楼下宾客的笑声,任他是怎样的喧嚣,也打不破这片荒芜的静默。
……
过了良久,元戎方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思绪中脱身。心下不禁有些奇怪,这王忠老板分明说要去置办酒菜,出了这间房门,就再不见了人影,居然就这么把他俩干巴巴地晾在了这间茶室里就没了下文?况且那柄佩刀也没有带走,仍旧搁在茶几上,刀鞘半褪,露出一段冰冷的锋刃,在墙上映出一道寒光。
“小姐,你且在此不要走动,我出去看看,王老板兴许是手头有事忘了。”
元戎说着站起身子,顺手抄起茶几上的佩刀入鞘,推门而出。
方才转过拐角,元戎正要下楼时,却一眼就看见楼下大堂内,王忠一脸阴沉地踱来踱去,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显得忧心忡忡的样。几乎难以想象,这与刚才茶室里笑嘻嘻谈生意的是居然同一个人,元戎脑海中疑窦顿生,这王老板买刀的时候满脸喜色,走出门时那难以掩饰的自得之色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几分钟不见却一副破产了的模样,着实可疑。
元戎两步走下楼,站在楼梯口叫了一声:
“王老板,可是眼下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说着又向王忠走去。
王忠听到元戎叫他,浑身一激灵,连忙回头,转眼的功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笑嘻嘻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说道:
“没事没事……嗯,店里出了一点小麻烦,周少侠您是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元戎听了这话,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下个楼的功夫,您这是真忘了?张了张口,正在考虑措辞之间,却又听王忠恍然间记起自己答应的事儿,连连道歉,说道:
“哦,瞧我这记性,实在抱歉,还请少侠原谅则个……”
说着挥手招呼招呼来店里一个小二,道:
“吩咐后厨,加一桌菜,送到二楼我那间茶室。你再去取两壶好酒,我亲自为少侠赔罪。”
元戎见状,连忙摆手,尔后道了一声谢,转身上楼。王忠盯着元戎转过拐角,目送他身影消失在视线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恢复了刚才的阴冷的神情。
……
另一边,染青和宋子谦一前一后走在繁华的古祚城街头,染青虽说作为一名,额,本地人,但似乎也是第一次来到古祚这么大的都市,更不必说身后跟着的宋同学,别说这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异界,就是在他老家地球上,出了宿舍方圆两公里,手上没有高德地图他还不是寸步难行。
俩人晃晃悠悠在古祚城中走了好几个时辰,沿途还请教了几位当地的居民和路边的小贩这港口该怎么走,然而直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个港口究竟在哪。反倒是多了不少其他的收获——比如染青左手的那个木制风车和右手据说是古董的鬼脸面具。
宋子谦望着身前染青的背影,怎么也想不通,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件脏兮兮的白袍,她到底能把银子藏在什么地方?来之前宋同学还担心他们两个身无分文的逃犯要怎么才能混上一张船票,眼下这个担心似乎完全是多余的,身无分文没错,但这个词的对象有问题,说的只有他一个罢了。就染青手里摆弄的那个鬼脸,那卖货老头硬说是什么康王年代的古董,足足要了五钱银子才买下,是,他宋子谦作为一个外地人,完全不了解这里的物价情况,但凭着卖货那卖货老头临走时如同看凯子的眼神判断,想来这个价格大概不会是很合理的。
难不成这姐姐还是个小富婆?
宋子谦暗自盘算。看来自己无意间居然还搭上了一个大腿来着
……
永明楼上。
元戎转过拐角,推门走进茶室,一眼便看见北荧站在窗边,手里摆弄着一双青玉的人偶。北荧听见元戎进来,回头笑道:
“元大哥你来看,这位王老板眼光倒是不错,他这间茶室,九成九都是有点年岁的东西了,你来看这对玉人,看雕工,似乎是岭南大师的作品。还有这窗子上的雕花……”
元戎上前,拾起一只玉人,见须发五官俱全,衣服上的纹理清晰可见,雕刻的栩栩如生,他虽然不关心此道,但见这样的作品,也不禁啧啧称奇,大感有趣。正当元戎放下玉人,抬头要去看北荧所说窗子上雕花,忽然听到一阵异响,尔后身旁北荧一声惊呼:
“元大哥,你看楼下那边!”
闻言,元戎连忙抬头,顺着北荧视线望去,眉头一皱。
是骑兵!
一队轻甲骑兵沿街奔驰而过,约莫有三五十人,路上行人争相避让,沿街几个小贩的摊位来不及收拾,被马蹄踩得稀烂。
望着这队人马从窗下驰过,元戎顿生不妙之感,却才的一分疑窦瞬间放大,低声说道:
“不对劲,你等等,我下去看看。”
说罢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刚推开房门,迎面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险些将他撞倒在地,定睛一看,却是一名小二端着酒水正要进来,身后跟着的还有其他数名小二,手上端着几道热菜凉菜,最后面的便是王忠。
王忠见元戎火急火燎的往外跑,亦是一愣,转而笑道:
“少侠莫急,小老板记性再差,那也不会再忘一次吧?”
说着拍了拍元戎肩膀,招呼几个小二进去摆好酒菜,道:
“耽误了这许多时间,小老板心中难安,特携好酒一壶,来向少侠和令妹赔罪,少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元戎扫了一眼屋内忙活的几名小二,又看了看王忠,这王老板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元戎转了转念头,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王老板请。”
“哈哈,多谢少侠赏脸,少侠请。”
王忠答应了一声,对着窗边不知所措的北荧也拱了拱手,大剌剌地进屋坐下,几名小二布置好桌面,鱼贯而出。元戎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尔后回到茶室,顺手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