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祚城,位于天中城以北,沿河而上四百里地,是天中平原上的第二大城市,也是天中平原的商业中心,依托八方河而建,河流横穿城中心而过,城内江河纵横、湖港交织,往来商船皆要从此城经过。即便是天中城易主,这里似乎并没有多大影响,各地行商如流水般往来,一派繁华景象。
……
古祚城南门,一名头戴斗笠的青年牵着一匹红马,背后跟着一个女子,身着黑衫,同样戴着一顶斗笠,二人随着向前涌动的人流步入了城中,这青年身材高大,斗笠下的面容刚毅,鼻梁高挺,眉弓突出,约莫二十四五岁,看起来颇有两分南疆少数民族的影子,身着一领青布长衫,牵马的右手上还能看见几道疤痕,身后那名女子拽着马鞍,低头紧紧跟着,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二人步入城中,沿着石板铺成的街道前行,一路上默默无言,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叫卖的小贩,身负背篓的行脚僧,酒楼中豪饮的富家子弟,沿街乞讨的残疾老人,人声嘈杂,却仿佛与二人隔绝,在这样三教九流汇聚的繁盛街头,却如同在深山幽谷中行走,目不斜视。
转过一个拐角,青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牵着的红马“咴咴”地叫了两声,青年轻声问道:
“累了么。”
那黑衫女子恍若未闻,低头不语。青年叹了一口气,指了指身侧的一家客栈,又说道:
“我们先在此歇息一日,养好精神,明日出发。”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斗笠阴影遮住的面容,肤色白皙,未施粉黛而显得素雅端正,一看便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她默默看了一眼牌匾——永明楼,点了点头,又低垂下了脑袋。
那青年摇了摇头,将红马拴在门前,转身步入永明楼的大堂,那女子也默默跟在背后一同进去。
……
这青年姓元,单名一个戎字,一个月前,他还曾是北孤身边近臣,元家两代效忠北孤,其父元铁心,自从北孤起兵南疆,便一直追随在他左右,元铁心的两个儿子元戎,元戈,元戎负责统领北孤亲兵卫队,大概相当于担任警卫处处长吧,元戈则常年被派往天中平原各领地巡查,嗯,这个差不多是纪检委?
谁知道一朝烽烟四起,守关大将钟延突然叛变,大开城门,天中城破,北孤身死道消,乾元塔被焚毁,群臣溃散,慌乱中元戎眼见大势已去,无计可施,只得护着北孤嫡女北荧——也就是背后那个漂亮小姐姐,一路冲杀,趁着暮色逃出了天中城。两人走走停停数日,从天中城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四百里外的古祚,准备投奔还在外巡查的长兄元戈。
……
元戎领着北荧步入大堂,小二连忙过来招呼。元戎对小儿说道:
“两间客房,劳烦再置一桌酒菜。”
说着从里兜摸出几块碎银子,交到小二手中。北荧扫了一眼店内布置,眼见装饰典雅,啥啥名人字画,花鸟鱼虫都有,心知此处价格必然不菲,略略有一丝忧虑,从天中到这里四百多里地,元戎兜里的银子那可是有数的,这一路上花费的也不少了。
果不其然,小二掂量了下手中分量,面色犯难,立在原地不动,这点银子,在古祚城,也就是一顿饭钱,还想住店?打发谁呢?
元戎也不是傻子,见这小二杵着不走,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一阵肉疼,他元戎,堂堂天中王警卫处首席警卫员欸,走到哪不是人人青眼相看,如今居然为了几块银子犯难,世道无常啊。可他也没得办法,只得伸手又去摸那个干瘪的里兜,这不摸还好,伸手一探,面色顿时尴尬不已,里兜已然空空如也。
“客官,这银子不够……也别让小的做难啊。”
小二在这店里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见元戎神色尴尬,一眼便看出来了。
说着将那几块碎银子交还给元戎,转头去招呼别的客人,把二人晾在了原地。北荧见状,叹了一口气,拉住元戎衣袖,正要招呼他走罢,却听见元戎平静的说道:
“小二,银子不够无妨,在下愿以此物相抵!”
小二闻言,回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眼睁睁看着元戎默默从衣下抽出一柄佩刀,颇有两分当年新疆卖切糕的风范。
“客官这是什么意思,小店实在不敢容不下这等物品,劳烦客官见谅。”
“小二你这又是何意,在下这刀削铁如泥,为何抵不得房钱。”
“客官莫再如此,店有店规,小的实在不敢啊。
……
“住手。”
正当元戎与小二争执不下,北荧在站一边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声断喝响起。从楼上下来了一个穿金带银的富绅,此人名叫王忠,永明楼的大老板,了不得的人物,钱多的扎身,为人豪放,广交朋友,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处世八面玲珑……
算了,我直说吧,就是一龙套,设定很厉害很有钱的龙套。
王忠从楼上下来,一眼便看见自家小二和元戎提着刀在哪动手动脚,顿时大急。连忙上前,问明了原因。
了解完情况后,王忠长出了一口气,的亏不是来闹事的就好。接过元戎手中的佩刀,细细察看。
此刀刀长三尺,刀鞘上嵌着一枚赤色的宝石,抽出一段验看,刀身上隐隐散发着寒气,似乎有一股冷霜覆在自己手臂上,这下直看得王忠暗自心惊,这样的宝刀,整个古祚城只怕也找不到几把,他也就是曾在古祚几位有名的藏家的柜子里见过。现在这样的宝物居然就躺在自己手上!
王忠贪念顿生,什么规矩,什么信义。呸!这玩意能给我赚来这样的宝贝吗?
当然,他再有钱,再有胆量,那也不敢明抢,眼前这两人虽然穿的落魄,但举手投足均有一股贵气,身佩这样的重宝还敢现之于人,想必也是有些能耐的。这男的肩宽手长,容貌俊朗,眉宇间带着一分傲气,这女的肤如凝脂,皮肤白皙如象牙一般……等等,这女的……这女的!
王忠瞳孔猛然收缩,浑身一颤,一刹那间心下翻天覆地转起了无数个念头,持刀的双手似乎都有些拿捏不稳。
不会是……
念及此处,王忠收住了思绪,一刹那的慌乱恢复了常态,笑嘻嘻地开口说道:
“在下王忠,是小店老板。”
“此刀确实是一柄绝世好刀,可惜鄙人于此道不不甚精通,二位可否上楼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