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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守护者的余烬

修普诺斯返回沃夫伯恩城北部的废墟地带时,蒂雅依旧是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蒂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正抱臂倚靠在墙角冥思苦想着什么。

“事情已经解决了,涅索斯死了,妳还在想什么呢?”修普诺斯走上前去,同样抱起双臂站在了蒂雅的面前,“我们现在只需要等薇倪克丝把我们传送回去就好了吧?”

“出事了。”蒂雅并未直接回答修普诺斯的话,只是仍旧注视着地面,微微颤抖着的声音阴沉且压抑,“蛮族的王被刺杀了,这本应该是好事,但蛮族的秩序却一点也没有涣散,反而格外士气高涨,就好像这是一次瞒天过海的有预谋的篡位一样。蛮族的王子贝恩继承了他父亲的统治权,将作为蛮族至宝的战斧夺颅者也占为己有了。他们似乎正打算将沃夫伯恩城作为他们泄愤的工具。我前去打探情况的时候,已经看到有一批年轻的刺客死在他们的手中了……”

“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工作了。”修普诺斯淡然打断了蒂雅的话,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蒂雅的双眼,“我们是罪业死神薇倪克丝的使者,不是废墟城市沃夫伯恩城的保护神。那些老刺客会负责对付他们的。”

“如果涅索斯还活着,或许可以。但现在他已经死了,其他人也只能有心无力地奋战至死而已。在那之后,因更多的牺牲而更为愤怒的蛮族会让整个沃夫伯恩化为灰烬。”蒂雅一动不动,越来越轻的声音依然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能帮帮我吗,修普诺斯?我想要帮助沃夫伯恩免于毁灭,毕竟我也曾经是刺客团的一员,但只凭我实在做不到……”

“妳没听明白吗,蒂雅?”修普诺斯的语气仍然淡漠,“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不想为敌国一座事不关己的城市额外再做些什么……”

蒂雅顿了顿,还未来得及开口恳求,便被城市边缘传来的一阵巨响惊得一愣。

那显然是不自然的响动。有什么东西在破坏城市。但蛮族明明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沃夫伯恩城才对!

蒂雅没有多想,迅速抽身冲向了响动传来的地方。逆着人流抵达城市边缘的时候,她才诧异地看到了那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已然被斩落首级、失去了脑袋的涅索斯,正紧握着那两把利刃,发狂般破坏着整个沃夫伯恩城。那对紫晶刀正散发出耀目的紫光,每一击都凌厉非凡,在两道刀光交叉的瞬间便能令一座三层的楼房轰然坍塌。涅索斯显然已经失去了神志和生命,只是如同机械一般持续着风卷残云的破坏,手臂关节处在做某些动作时的弯折弧度绝对并非人类所能及。

“这是……什么……”蒂雅呆立在了原地。

她难以想象,自己的救命恩人和恩师居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那次令整个城市化作废墟的袭击之后的约第十个年头,蛮族卷土重来,聚集起规模不及先前但同样本应足以踏破沃夫伯恩的部队发动了掠夺。蒂雅和洛耶斯均是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家人,两人也一同被涅索斯救回刺客团,并自愿被培养为强大的刺客。话虽如此,正是在那次刺杀奥兰纳姆亲王的行动前不久,蒂雅死于一次本已成功刺杀掉目标却并未能成功逃离的行动。而洛耶斯则存活了下来,在与涅索斯并肩前行的路上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涅索斯。妳不可能不认识他吧。我已经猜到了,你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是吗?”修普诺斯淡然走到了蒂雅的身前,挺枪指向了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的涅索斯,“我不打算过问。来吧,打倒他。他已经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打倒他,也只是帮助他解脱而已。”

“我做不到!就算已经是行尸走肉了,就算我肯下手,那家伙可是我的师父啊!我根本做不到的!”蒂雅疯狂地摇着头,带着哭腔喊叫了起来,“我连完成他信任我才托付给我的任务都会被抓住,怎么可能击败他啊!”

涅索斯显然是已经确认了两人的位置,疾步冲了上来,无头的躯体有几分恐怖。

“仅此一次,我会尽可能帮妳解决。不过要记住,说要保护城市的可是妳自己。”修普诺斯叹了口气,漠然挥枪迸射出一道紫色火焰射向涅索斯,随即便直接转身跑向了更北方的雪山方向。

涅索斯双刀一挥轻松将火焰裂解为几抹无害的火花,随即便以显然快于修普诺斯的速度追了上去。

蒂雅微微一怔,望向了雪山的方向,随即便明白了修普诺斯的想法,如梦初醒般同样迅速向雪山冲了过去。

修普诺斯的逃跑并不顺利,涅索斯很快便纵身一跃来到了他的面前,回身一甩双刀便在他的胸甲上留下两道平行的刀痕。修普诺斯撤开两步挥枪勉强对上涅索斯第二次的攻击,还没来得及重整架势收招,对方第三次的劈砍已经在自己的双肩各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修普诺斯干脆挥起已然被黑紫色的火焰所裹挟的拳头,一拳轰在了涅索斯的小腹。然后,趁涅索斯被打得踉踉跄跄退开两步的时候,修普诺斯猛蹬地面、双手竭力送出注满魔力的长枪,一击贯穿了他的心口。

“解决了吗…?!”本以为涅索斯已经被解决掉的修普诺斯,还未来得及收枪,便发现涅索斯根本没有停止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弱化的迹象。修普诺斯咬紧牙关迅速压低身子一记扫堂腿将涅索斯踢翻在了地上,随即便再次狠命将长枪刺进了涅索斯的胸口、贯穿积雪直贯入冻土,这才快步撤远、向着雪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应当怎么做?”

蛮族的军帐中,年轻的蛮族新王弗洛斯特听罢哨兵所传达的、关于一名刺客主动前来营地袭击的情报,扭头问向了王座旁的艾瓦尔。王座旁那把夺颅者,正是先前被修普诺斯刺杀之人所持的寒光凛冽的双刃战斧。

艾瓦尔略一思索,先是深吸一口气又缓缓舒出,带着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就让您的前锋提前全军出动准备踏平那座废墟城市,然后以之为跳板向更南方进发如何?您极北之地的同胞们如果听到您已经能深入代达尼亚腹地的消息,一定会群起聚集在您麾下的吧?当然,主力部队还要留在这里。毕竟,万一遇到涅索斯或者先前杀死王的刺客就很麻烦了不是吗?”

“简直没完没了…!”修普诺斯咬紧牙关,一拳打在了涅索斯的胸腔上,将已经不知多少次明明受到本该致死的伤害却又再次扑上来的涅索斯击退。涅索斯的甲胄已经尽数脱落,露出不断在修普诺斯的攻击下变得血肉模糊却又迅速复原的、被某种不祥的黑白杂糅的魔力流萦绕着的身躯。修普诺斯的情况也并不乐观,胸口部分的甲胄尽数剥落,右半身的盔甲只剩下小臂上的半截,左腿也只有膝盖以下还得以保留。

这一次,修普诺斯并未再给涅索斯爬起来的机会。他迅速欺身上前,跨坐在涅索斯的腰部,将枪插在一旁积雪中双手握拳快速交替连续殴打着涅索斯的胸腔与腹部。燃起黑紫色火焰的双拳在短短数秒之内便完全将涅索斯的身躯碾成了肉泥。修普诺斯粗重地喘息着重新站起身子,还未来得及拔出一旁的长枪,涅索斯身体的肌肉组织已然重新凝聚。修普诺斯狂怒地咆哮着,长枪的枪锋燃起火焰,刺向了那具身体。涅索斯却并未让他有机可乘,还大概是复原的速度出于某种原因稍有减缓而尚未重生出皮肤的身体举起双刀架开了长枪,就地一滚重新起身,挥刀砍向了修普诺斯。

“修普诺斯!”

伴随着蒂雅的喊叫,修普诺斯仓促举枪架住攻击的同时,看到了追逐蒂雅而来的蛮族兵团。他大喜过望,竭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了涅索斯的胸口。涅索斯被修普诺斯燃烧着仅有的魔力挥出的一拳打得倒飞出两三米、伏在雪地中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次他并未倒下,但也并未扑上来。脚下雪地的震动干扰了他的判断。这具已经变成只懂得无差别破坏的杀戮机器的身体转变了目标,双刀的紫晶光芒更甚,向着那数以百计的蛮族战士斩了过去。

蒂雅的身形骤然消失,随后出现在了修普诺斯的身旁。她并未去看涅索斯和将他团团围住的蛮族的战斗,只是静静眺望着沃夫伯恩的方向。

修普诺斯伸出手,搭在蒂雅佩戴着兜帽的脑袋上,缓缓揉了揉。

战斗进行得很快。修普诺斯毫无把握可言的赌博奇迹般的成功了,涅索斯重生的速度在一点点耗尽。当蛮族二百余人的军团最终只剩下仍浴血奋战的寥寥几人时,涅索斯已经几乎无法起身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皮肤、身体多处见骨的活体残骸而已。修普诺斯和蒂雅并未参与战斗,蛮族和涅索斯双方都根本没有腾出手来应付第三方敌人的时间。

沃夫伯恩的守护者终究是死在了同沃夫伯恩之敌的战斗中。

当最后两名蛮族战士粗重地喘息着退开几步躲开最后一阵从涅索斯身体中爆发出的魔力之后,他们终于转向了修普诺斯。修普诺斯缓步上前,对上了他们的视线。

“走吧,如果能听懂我的话的话。”修普诺斯冷眼看着那两位战士,“就目前而言,我并非你们的敌人。但如果你们主动出手——”

两名蛮族彼此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失去近半甲胄的修普诺斯,契合地同步低吼着挥起了战斧。一人斩向修普诺斯裸露的胸口,一人劈向修普诺斯的颅顶。修普诺斯猛力一挥长枪弹开这二人有力的劈砍,反手将长枪送进其中一人的胸口,又一记手刀劈在另外一人的右腕将其战斧打落。那名蛮族发狠地吼了一声,挥拳打向了修普诺斯的面部。修普诺斯并未躲闪,而是直接以头盔撞向了他的拳头。骨头碎裂的声音入耳,那名蛮族却并未呼痛,只是咬紧牙关抬起了另一只手。修普诺斯摇了摇头,全力挥出臂甲尚在的左臂,一拳洞穿了他的胸口。

此时的涅索斯已经被不知谁腰斩,只剩下无头、无皮肤、处处伤可见骨还被截断一条手臂的上半身,仍伸出右臂扒在雪地上,将自己写着修普诺斯的方向挪动。修普诺斯正举枪准备结束他的生命,蒂雅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我来吧。”

面对着已经取出那把短刃的蒂雅,修普诺斯默然点了点头。

当近一分钟过后,等到有些不耐烦的修普诺斯转过身时,方才发现蒂雅正跪在雪地上静静面对着面前那一小堆灰烬。那堆灰烬显然是某种占有了涅索斯躯体的东西魔力耗尽后将涅索斯躯体本身的能量也尽数燃尽而留下的。一快冰凌状的、感受不到任何魔力的漆黑石头静静地躺在灰烬的中央。

远方的雪原上跳动着几个黑点。似乎有搜索首领踪迹的刺客抵达这里了。

绘有倒五芒星的传送阵再度在二人脚下展开时,蒂雅已经恢复了平静。黑芒起落,在魔力涌流的声潮中,修普诺斯仿佛听到一声轻到若有若无的呢喃——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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