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啊。我还以为我是被先前的那个刺客卖了,你会出现在这里的话,就说明戈雷列之油的确是击倒那家伙的必需品没错吧?”修普诺斯抡转长枪将枪锋指向了一副优哉游哉模样的赫克特,同样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隐藏在头盔下的微笑,“怎么,在这种地方打的话,我可是也能放开手脚了喔?”
“如果你自以为凭现在的你就可以战胜我的话,那就来吧,小鬼?”赫克特懒懒地挥枪同样指向了修普诺斯与他对峙,枪上所镶嵌的九颗紫晶与晶体铸造的枪锋也依次亮起了紫色的幽光,“事先提醒你,在神殿里时我可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战斗的喔?如果想要死个痛快的话,还是不要反抗比较好啊。”
“废话少说!”
修普诺斯低吼一声骤然挥枪,一道一字火刃自枪尖脱离斩向了赫克特,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击化解。赫克特不慌不忙地欺身上前,以完全超越了修普诺斯的速度接连抽送长枪数次刺向修普诺斯的心口周围,虽然只有两三次被修普诺斯挡住,却都未能洞穿修普诺斯的甲胄。赫克特啧了一声,即刻抽身拉开距离,又是一个后空翻高高跃起,如同在神殿中一击解决了复数人偶时一样,将那把名为远目十鍉的魔枪投向了修普诺斯。
“这种压迫力…?!”当亲身直面那脱手飞来的长枪时,修普诺斯才真正体会到了赫克特力量的恐怖。而且,倘若他所言非虚,这招他在神殿中使出过的最强攻击恐怕也只属于玩耍的范畴!修普诺斯咬紧牙关,双手紧握已然注满魔力的侵彻之炬,自知凭自己的速度不可能逃离对方的打击范围,干脆猛踏地面正面迎上来袭来的投枪。
自天空坠下的陨星,与自地面喷发迎向天空的一束黑色泉涌,二者在半空中交接碰撞、迸发出暗紫色的火花,随后随着剧烈的爆炸,泉涌被重新压制回地面,陨星则被那强大的反冲力弹回了空中。
“什么嘛,只是稍微分开了一会,感觉你的实力略有长进嘛。还是说,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其实也有留手呢?”赫克特飞身一跃捉住被弹开的长枪,重新回到地面立直身子看着手拄长枪半跪在雪原上的修普诺斯,声线随着放松而微微上扬,“不过嘛,看样子只是这种程度已经让你精疲力尽了吧?至少不像我一样表里如一地感到轻松呢。”
“你这家伙…?!”
“什…?!”
就在修普诺斯咬着牙想要重整架势再度冲上前去殊死一搏时,突然在赫克特身后出现、抖落了一直以来覆盖在背后借以隐匿自己的积雪的白色灵体鼠群让他一时愣住了。当赫克特察觉到身后的异常声响时,离他最近的几只魔鼠已然一跃跃起近半米的高度攀在了他的铠甲上,又顺着那棱角分明的甲胄爬向了上方。
修普诺斯见状,想着蒂雅那边还不知情况如何,便并未再同赫克特纠缠,而是转过身子径直冲向了蛮族的营地。
“什么人…?!靠这种驱使使魔的小把戏就想奈何神使吗…!等等…怎么可能,为什么这种程度的使魔能破坏魂滓之石啊!”赫克特一时乱了阵脚,那魔鼠晶莹剔透的冰晶状利齿竟在他那已经开始慢慢结起寒霜的甲胄上啃出了一条又一条不起眼的裂痕。他一边挣扎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那些老鼠却即便被长枪消灭也能即刻补充由魔力凝聚而成的新的个体,即使被赫克特爆发出的魔力震开也会肆无忌惮地再度围上,似乎全然不把这位强大的神使放在眼里。
“嘁…!真是耻辱啊…不过看来不用出真本事的话我就要折在这里了…!”赫克特屈辱地咬着牙,再度爆发魔力暂时击退周身的魔鼠,迅速撤开几步以枪指向了鼠群,“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同死神的使者为敌!”
“人世间最强的十三位魔法师、咒术师、僧侣和圣职者等魔力驭使者,仅次于那四位贤者之下的十三魔道。既然你身为死神的使者,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吧。我便是其中之一,你就叫我艾瓦尔吧。”
鼠群渐渐聚拢,纯白的魔力凝聚为一并化身为人形,正是先前那位名为艾瓦尔的老人。艾瓦尔微微冷笑,缓缓抬起的右手手掌向上,掌心托着一只与方才无二的魔鼠。
“只是一名神使的话,虽然可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我有杀死你的信心。那个人是我们的棋子,我不会允许你干掉他。”
“啧……”赫克特撇了撇嘴,扭头看了一眼修普诺斯那已经跑远的身影,也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会等到他失去对你而言的价值之后再出手。”
“那时我自然不会再管。”艾瓦尔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化作群鼠钻入了雪地之下。
赫克特眺望着修普诺斯消失的方向愤恨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同样消失在了自脚下展开的倒五芒星法阵中。
已经抵达蛮族营地的修普诺斯并未看到蒂雅的身影,但蛮们的确已经绝大多数被吸引离开了营地没错。他并未在意留下的哨兵是否会在意自己,只是迅速冲向营地最中央那座由某种深色硬木搭建的房屋。然而,房屋中正正坐在座椅上的一名头戴风帽、身着锁甲与熊皮斗篷的蛮族令他微微一怔。两人的面面相觑仅持续了一瞬间,很快,那位各外健硕的中年蛮族男性便抓起了座椅旁的双刃战斧,发出雄浑的咆哮劈向了修普诺斯。修普诺斯也不甘示弱,以注满魔力的枪锋正面迎上了对方的斧刃。蛮族手中的战斧并未被枪的力量震碎,相反,那斧刃在被枪的魔力冲击时迸发而出的凛冽寒气险些令枪锋燃起的黑紫色火焰熄灭。修普诺斯迅速撤开几步,扬手将长枪抛向对方的吞噬也飞身上前扑向了那名蛮族,以外放的魔力在双手连同小臂燃起熊熊的黑炎准备一举击杀对方。那名蛮族的动作也的确被修普诺斯投掷而去的长枪阻滞,劈向修普诺斯的斧刃被长枪的力量弹开,毫无保护性可言的喉咙完全暴露在了修普诺斯的双手之下。修普诺斯一头将对方撞倒在地之后,便以右手为刀,一记手刀剖开了蛮族的喉咙。那名蛮族捂着伤口已然变得焦黑、汩汩涌出鲜血的喉咙,惊骇血红的双眼紧盯着修普诺斯,从嗓子深处发出几声喀喀的怪响,便彻底没有了气息。
“啧……蛮族都是这种能同死神赠予的力量一搏的战士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刺客还真是强得离谱啊。”修普诺斯确定那名蛮族已经死去之后便四下张望了起来,最终在房间角落找到了几个装满藏青色油脂的、大概是由某种魔法制造出来的空心冰球。修普诺斯扯下那名蛮族的斗篷将冰球包了起来,迅速离开了蛮族的营地。
“拿到手了吗?”
当修普诺斯干掉两个拦路的哨兵、一路紧赶慢赶回到沃夫伯恩城时,蒂雅已经在他们启程的地方等他了。她左手的小臂用绷带做了简单的包扎,显然是受了伤。
“怎么了?”修普诺斯低声问道。
“只是被流矢擦伤了而已。”蒂雅淡然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先行走向了城市中心,“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先去休息一下吧?你不会想在夜晚面对沃夫伯恩刺客团的。”
“嗯…好吧。不过妳有钱吗?不对,这里应该不会有人做旅馆生意吧。我们是要找人借宿吗?”修普诺斯疑惑地问道。
“不。这里当然没有旅馆,而且当地人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出让本就已经十分缺乏的生存空间。不过不必担心,我知道一个可以随意住宿又不用付出任何东西的地方。”蒂雅头也不回地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从城市的东北方走向了西北方,“而且,这个地方你也见过喔。就是我们先前经过的废墟区。”
修普诺斯皱着眉摇了摇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夜幕退散、并无多少暖意的阳光再度普照大地前三个小时左右,两人方才在废墟区一栋还有三面墙基本完好的废弃建筑中安顿了下来。修普诺斯将其中一具已然被雪埋住大半的尸首搬了出去,在大雪中用火焰烧融了地面的积雪,挖出一个小坑,用土和雪将尸体勉强埋了起来。当他重新返回那间废弃的房屋中时,蒂雅已经倚靠在墙角闭上了双眼,呼吸声轻缓而柔和。
修普诺斯小心地将戈雷列之油从那名蛮族的毛皮斗篷中一一取出,随后走到了蒂雅的身旁,将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来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背靠墙壁盘膝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不、不、不、不、不、不、不,这个是什么啊?一股恋爱的酸臭味是怎么回事啦?你不是说他们只是同僚关系吗?我可不是喜欢看狗血的恋爱喜剧的那一型啊?”
在遥远的彼方、显然是位于那个世界之外的某处,一位将蓬松的过耳银发打理成蘑菇头、拥有玫红双眸的双眼因不悦而微微眯起的少年正不断摇着脑袋发着牢骚。无论是从精致的面庞还是从那副仅以绷带刻意留有缝隙地从锁骨遮覆到脚踝、外罩漏斗形大披风的身体,都无法辨别出他究竟是男性还是女性。在他的身旁,正是那位已经拜访过修普诺斯两次的山羊头梦魇。
“嗨呀、放宽心嘛,纳缇雅。这只是昙花一现的美好时光而已,想要品尝他们陷入至深绝境的绝望的话,先给他们一点希望作为调味料可是必不可少的啊。”梦魇那细长的舌头从口中探出缓缓舔舐着嘴唇,嘴角勾起露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一味令人承受绝望的悲剧是愚蠢的,受难者最终只会陷入麻木,没有最终那最高潮的崩溃怎么能够称之为佳作呢!长久的压抑与失落后、那根无形的弦即将绷断的时候,让小白鼠稍稍品尝到放松的滋味,然后骤然扼紧它的咽呃呃呃——?!”
梦魇的话还没说完,满脸不耐烦的纳缇雅已经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微微提离了地面慢悠悠地晃着。
“老实说,我可看不到他们的绝望。”纳缇雅叹了口气,松开双手任由梦魇跌落回了地面,“他们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在绝境之中挣扎的人,不是吗?”
“咳、咳咳,很快就是了。”梦魇一脸幽怨地站起了身子,随即很快又变回了颇为得意的表情,“死神们那边的情况可不怎么乐观啊。那位专司神明之死的死神和专负责审判神明罪过的审判庭,恐怕再过不久就要找上这两个家伙的主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