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醒可不要紧,完全打破了我师父的计划,黄鼠狼们也是有些错愕。那女人跟魔怔了似的,騰的就坐了起来,一看周围的环境,还有身前身后七只黄不溜秋的黄鼠狼,嗷……一嗓子拔腿就跑,黄鼠狼自然是不愿意那女的跑了,除了那只大的,后面六个小黄鼠狼跟着就追,我师父看他们跑了岂能善罢甘休,叹了口气,破掉剑指对我说了句:“你在这等着。”然后提气就追,跑的那叫一个快,就跟一只撒了欢的兔子,激射而去。
而此时,这块大石头附近,就剩下我和那只大黄皮子,还有在草丛里睡觉的村汉。我尴尬地笑了笑,为了打破这个尴尬场面,对大黄皮子说:“大仙,贵姓啊?”
谁知那大黄皮子还挺好说话,回答道:“黄老大。”其实我也是明知故问,因为我师父在来的路上说过,这五仙的姓氏都是固定的,比如这黄仙通常都姓黄,狐仙姓胡,取得谐音,而蛇类通常姓常,取得长虫的谐音,至于老鼠为什么姓灰,刺猬姓白,这个就连他也不知道,这就要请教东北巫教的马家仙们了,也就是民间跳大神的,他们是和这些野仙打交道最多的先生。
我和那大黄皮子尴尬地对视着,过了一会,它可能是觉得我没什么危险,就自顾自的继续拜月吞吐起来,面目安详。可能有的看官会问,它为什么不趁我师父不在袭击我,这可能是您们不了解黄皮子这种动物了。它们生性凶残,常常捕食比他们体型还要大的动物,比如鸡鸭、兔子之类。但是对于人来说,他们的体型实在是太小了,他们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说白了就是这种动物特别小心眼,属于地痞无赖的性格,你不惹它它也没理由找你麻烦,你一旦惹到它了,那它就会不死不休的缠着你,跟狗皮膏药似的,所以在这里我奉劝各位看官,你别看黄鼬、伶鼬之属外表超级可爱就给他们喂食或者饲养,倘若你好吃好喝供着,那还没什么,但凡有一丝它们觉得不爽的地方,那它们就开始祸害你了。所以远离鼬类,珍爱生命。
其实我师父把我留着这里看着这只大黄皮子是有他的目的的,它们七个之中,数这只最厉害,活的年头最长,也正是它活的年头长,所以更通人性,想问题也更复杂,不像另外六只那么愣头青。这个黄老大它能看得出来,我师父今天来是志在必得,倘若真的动起手来,它们七个就算不废了道行也够喝一壶的,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和地位又不愿意直说,所以自打一开始就夹在我师父和它那六个兄弟姐妹之间犯犹豫。现在没有了夹板气,也就放松了下来,贪婪地吸食着月华。我见它没什么动作,也跟着放松了下来,我找了个小点的石头坐下。正坐着,就听一个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正是那个黄老大的声音,我抬头看它,它也在看着我,声音说:“小先生,倘若你师父说的是真的,那我愿意交易,只是我那六个兄弟,它们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趁着它们还没闹得不可收拾,你赶紧把我的意思去告诉你师父,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对我那六个兄弟手下留情,后面的事,我来办。”
有了它这句话,我就跟得了圣旨一样,点了点头,撒丫子就朝树林跑去。也就跑出去一里地,我就能清晰地听到前方有打斗声传来,树林里很黑,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进来,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不怎么真切,突然一个女人的哭声悠悠的传来,就在我的左侧,我一想到这树林子里隐藏着一个古墓,我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清楚,我是真不敢扭头去看,但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份好奇,脖子不由自主的向左慢慢扭动,果不其然,恐怖的一幕还是出现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蹲在树下哭,好像是察觉到了我在看她,她也慢慢地抬起头,头发之下赫然就是一张满脸是血的脸。我那会才七八岁,看到这一幕我当时都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妈呀的一声就往前跑,也不敢回头,但是听声音,那女的肯定是跟着我呢,她也不哭了,而是改成了吼叫:“站住,你站住。”我也吼叫道:“大姐,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别追我好不好,等我回去了,我一定给你多烧纸。”
“我又没死,你烧什么纸啊?”那女的继续吼道。
没死……没死?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师父和黄皮子们追的不久那个吓跑了的女人吗?难道他们追散了?我猛地停了下来,那女人跟得紧,没刹住脚步,一下就把我扑倒在地,我一睁眼就是一副血腥的面孔近距离的对着我,我又是妈呀一声,赶紧推开那女人一咕噜坐起来,指着那女人惊慌的说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看看你的样子,哪里像人了?”
谁知那女的气急败坏的说:“你个毛头小子,吃了老娘豆腐还骂我,我这是刚才跑的急撞树上了,额头撞破了,疼得我直哭,正好看见你路过就想叫你,谁知道你撒腿就跑,还骂我是鬼。看我回去不让我家男人揍你的。”
好一个泼妇啊,我就寻思,要不是我和我师父,你现在还在那石头上给那几只黄鼠狼当坐骑呢。现在这个环境,我也不想跟她吵,我只想赶紧找到我师父和那几只黄皮子,把黄老大的决定告诉他们,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就在这时,只见六个光屁股小孩从我身前跑过,我师父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无极,拦住它们。”我听了师父的吩咐,眼疾手快,一把就攥住了最后一个光屁股小孩的小脚丫,谁知道那个小孩只是嘿嘿一笑,大白屁股一撅,噗……的一声一股子黄烟直扑我的面门,说时急那时快,我就觉得我身子一轻,就被一股巨力踢出去两米远,撞到一棵树上尾椎骨差点折了,我稍微缓过来一点神来后,就见我师父抓着只一动不动的黄皮子朝我走来,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师父,你下脚可够狠的。”
我师父笑着对我说:“老子要不是把你踢飞了,恐怕你现在早就跟阎王聊天去了。”
我知道,黄鼠狼的屁轻易是着不得的,更何况是在那么近距离的情况下硬吃这成了精的黄鼠狼一屁,可以说那是物理攻击加法术伤害了,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咬牙切齿的爬起来,就想把我师父手里的黄鼠狼抢过来掐死,我师父却一抖手,躲开了。
“你可别弄死它啊,这是咱们谈判的筹码。”
“师父,刚才那个黄老大已经同意咱们的交易,我来找你们就是想要告诉你们这件事。”
“哦?想不到黄皮子里还是有懂事的。那行,咱们回去跟他们继续交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当我和我师父还有那个女人想要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声枪响,我师父喊了一句:“不好。”跟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去。我和那女人知道是出了事,对视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等我们重新来到大石头附近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就凉啦,拔凉拔凉哒,只见刚才睡得死死的男人,正举着他的火铳,而黄老大已经满身是血的躺在大石头上,应该是活不成了。
我当时脑袋里一片空白,愣在当场,知道这次那六只黄皮子恐怕要跟我们干到底了。我师父拎着一只黄皮子,慢慢走向那大石头,看他的背影我就能猜出他的表情,应该是十分的惋惜。那女人此时从树林里也追了出来,看见那男人大喊了一声:“二狗哥。”就扑了上去。看他们两个人相拥而泣,我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我们此次来,当然是为了救他的女人,但是我们从开始就没打算要黄皮子们的命,我师父之所以布了一个很厉害的阵法也只是因为黄皮子生性残暴多变,万一出事,不至于一下子落了下风。谁知道总是事与愿违,现在随着黄老大的死,谈判的事肯定是不行了,剩下的应该就是打了。
我当然也理解那男人的行为,我师父给他吃的药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可是因为他女人的突然醒来,被吓得到处乱跑,已经超时了。可以想象一个人从荒郊野外醒来,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有一只行为诡异的大黄鼠狼在吞吐月华,再加上他知道自己媳妇是让黄皮子害了,论谁都会在惊慌中放那一枪。只是这一枪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并不是我们害怕那六只黄皮子,只是我师父早已算出来它们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属于正经修仙的畜生,存在即是合理,所以我师父绝不会要了它们的命,最多是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不过以现在的形式看,想要永除后患,恐怕要断了它们的仙骨了。
此时逃跑的五只黄皮子已经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我师父手里的那只黄皮子趁我师父愣神之际突然就醒了过来,狠狠地在我师父的手腕上咬了一口,他被突如其来的痛觉一惊,下意识的手一松,那黄皮子风一样的逃跑了,和另外五只黄皮子会和后,一起跳到大石头上查看黄老大。
黄皮子这种动物,最是护短,这六只黄皮子见自己的大哥死于非命,一个个的毛都炸了,六双小圆眼死死地盯着我们四个人,嘴里不住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养过猫狗的人都知道,动物一旦发出这种声音就意味着要咬人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听那个尖利的女声黄鼠狼说道:“毁了我们家,打死我大哥,此仇不共戴天,兄弟们,今天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它这话一出,其余五只黄鼠狼全都义愤填膺的附和,什么给大哥报仇,什么血债血偿,什么不死不休,反正就是杠上了。我和我师父撮着牙花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身后的小夫妻早就吓得瘫坐一团了,对于普通人来说,黄鼠狼不可怕,可是黄鼠狼说人话,你说可怕不可怕。就在我和我师父让他们俩到后面的树那躲一躲的时候,六只黄鼠狼在大石头上,月光照射之中,上蹿下跳,翻跟头,扭屁股,就跟跳舞似的。
“不好,黄皮子跳舞鬼拍门。你有尿吗?”我师父信誓旦旦的说
“啊?什么尿啊?师父,我腿怎么动不了啦?”
就在我一错愕的时候,树边上的那对小夫妻尖叫着开始相互撕扯,他们掐着对方的脖子,嘴角里还喊着妖怪二字。
“师父,他们这是怎么啦?”我扭头看向我师父,可我看到的居然是一个穿着衣服,脑袋和手都是毛茸茸的大黄皮子,身后还有一条大尾巴来回的晃悠,正笑嘻嘻的伸手向我抓来。
“妖怪啊。”我奋力的抵抗那两只大手,我感觉那两只手已经慢慢的掐住了我脖子,我喘不上起来,大喊着:“师父,救我。”可是我的耳朵就像蒙在了鼓里,听什么声音都是嗡嗡的,我憋得满脸通红,眼看就没气了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子骚味传来,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耳边的嗡嗡声也停了,手脚也听使唤了。我一股碌爬起来,我才发现,原来掐着我脖子的正是我自己,而眼前哪有什么穿衣服的大黄鼠狼,明明是我师父一个劲的在掰我的手,此时,他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脸上还蒙着块黑布,那布好像还湿哒哒的,而我脸上也罩着一块相同的布,我问我师父。
“师父这是什么啊?”
“你刚才让黄皮子迷了,童子尿可以破解。”
“童子尿?我的?”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裤裆,没什么异样。然后疑惑的望向我师父,我师父正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豁然明了。
“师父,你是不是背着我吃肉啦?怎么这么臭啊。”
挨了我师父一电炮后,我颠颠的拿着两块沾了童子尿的布,来到已经掐的吐白沫的小夫妻跟前,给他们罩在脸上,两个人才慢慢的缓醒过来,异口同声的问我。
“这是啥啊?咋这么臭啊?”
我只能打着哈哈回答道:“啊,这叫童子眉,是一种中药。”
我看着二人仍然有点疑惑,也不多解释,回到了师父的身边。
我师父此时,已经开始重新掐法决,七七四十九个法决在我师父的手里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事,伴随着最后几个法决,我看我师父的鬓角也开始冒汗了,说明这些法决所要消耗的体力是十分巨大的。我后来才想通,当时其实我师父若起了杀心,对付那六只小畜生其实很简单,阵法已经布下了,它们也正好在阵法之中,我师父只要打开阵法的禁制防止他们逃跑,然后过去一脚一个的都踩死,就完事了。可是我师父不会那么做,他之所以摆了如此厉害的阵法就是为了一下子冲散它们的阴气,破了它们的道行,让他们重新做回普通的小动物罢了。
那六只黄皮子,还在石头上不停的上蹿下跳着,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疲倦。可就当我师父最后三个法决的时候,石头上的那只已经死了的黄老大跟诈尸了似的,騰的就坐了起来,两只眼睛里散发出幽绿的光,我师父一看事态有变,他大喊一声:“无极,闭眼。”我反映慢了一步,就觉得那两只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就跟具有魔力一般的把我慢慢的吸引了过去,不光是我,那对小夫妻也是,并且他们的走路速度要比我快,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大石头的跟前,我也是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他们的背后。此时我师父两眼紧闭,慌张的站在原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可是我全身动弹不了,就在这时,黄老大张开嘴,鲜血从里面咕噜咕噜的往外流着,只见它对着那夫妻二人猛地一吸气,那对夫妻分别从嘴里和耳朵里冒出了一股青烟飘进了黄老大的嘴里。就在它的嘴扭向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心底回荡开来。
“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我身体里激射而出,把那黄老大轰出去十几米,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滩血水。我当时就又懵逼啦。这是咋回事?刚才谁在说话?闹鬼啦?既然想不通,那我就晕倒算啦。然后我就晕了过去。
至于后面我是听我师父后来给我讲的。
当时他听到了一声轰鸣,下意识的睁开了眼,正好看到我晕倒的一幕,黄老大已经不见了踪影,六只黄皮子也貌似受了惊吓停止了跳舞,搂在一起瑟瑟发抖,而那对小夫妇神志恍惚的来回乱跑。我师父见此情景,他以为我是出了事,见我躺在他所布的阵法圈外,一气之下,也不管什么清规戒律了,瞪着眼睛,大喝一声:“天地无极,十二星官焚凶门,开开开。”瞬间一股用肉眼看不见的热浪从大石头底下猛地窜出来,方圆十米的花草树木开始慢慢的枯萎,好像被火烧过一般,再看大石头上的那六只黄皮子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蹦蹦跳跳的想逃离那块石头,只是不管它们怎么跑,都会被一股力量顶撞回来,其中有几只已经开始求饶了,可是我师父哪里会停手,继续喝道:“凶门烈焰焚心智,三昧真火断归途。给我破。”只听轰隆一声,大石头一下就爆炸了开来,石头的碎块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溶化,就像岩浆一般。可奇怪的是,那几只黄皮子并没有跟想象的一样被烧成飞灰,而是一个个的黑不溜秋的趴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我师傅说,他布阵的时候是故意将阵法最强的威力处放到了石头上,所以石头被地狱的烈焰和三昧真火直接烧成了熔岩,而那些黄皮子,则只是受到了余波,断了它们的仙骨,现在它们只是普通的小动物了,由于断了仙骨,它们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继续修炼了。
而至于那对夫妇,经过我师父检查,男人少了一魂,女人少了一魄,所以现在男人痴痴傻傻的,而女人现在是疯疯癫癫的。这也算是他们自己的报应罢。
不过最奇怪的应该是我了,我师父当时担心我出事,铲除了妖孽之后赶紧来看我的情况,可是我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丢失魂魄,正常的不得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昏了过去。后来是我师父把我背回来的。静养了两天我就又活蹦乱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