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真的很用力地在拔剑，他的面孔本来是冷的，但拔剑让他的面孔扭曲了起来，他不再冷了，脸色发红，像栅栏里的戏剧演员，让人忍俊不禁。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拔出剑，像是剑鞘里根本就没剑一样。
他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剑来！”可手中的那把剑依旧没拔出。
“可是白先生？”董管家叫道。
白先生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脸上还用早上的那块方巾遮着。
“打不赢还逞强！你就不知道像阿温一样，做事前先动动脑子？”
花架子话都不敢说，心中难受得很，又是余温，又是余温……
“还杵在这干什么？等着那剑客拔出剑来砍了你脑袋？”
花架子摸了摸发凉的脖颈，退到了一旁。
“王爷让我向白先生问好。”
“挺好挺好，”老白伸了伸腰，“就是最近咱书院气味不大好，来了些奇怪的东西，这不我脸上还戴了块方巾，还请董管家见谅啊！”
“呵呵，老奴这次来也就是为了解决小王爷的事的。”
“还没解决吗？小谦，你这事怎么办的，还没办好？”
“怪学生无能。”
“到那个步骤了？”
“该动拳头了。”
“没有没有，没有动拳头这个步骤。”董管家赶忙插嘴道，这白行简可不是吃醋的。
“没有么？怎么那小子还拔着剑呢？不累么？”
“老耿，把剑放下！”
“老董，你放心，我这剑马上就拔出来了！”
“既然那小子拔不出剑，要不董管家你试试？”老白笑道。
“老董，要……要不你试试？”剑客像是得到救命稻草，赶忙将剑丢给了董管家。
董管家下意识接住剑，本想说不试不试，硬是给憋了下去，脸都涨红了。
“得试试，要不你家王爷怪你办事不力就不好了。”
“先生哪里的话，王爷一向敬重白先生，要不怎会把小王爷安排进书院？”
“我老白可不知道你家王爷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快把剑拔了，早点拔完早完事！”
“那老奴就不客气了！”董管家放出身上气势，着手拔剑。
老白看也不看，朝着余温招了招手，“阿温呐，你过来。”
“先生，找我有何事？”
“昨天你的那个问题，我还是没想明白，你可有什么想法？”
“在这里说么？不大好吧？”
“怎么不好？”
“似乎有些不大尊重那位管家。”
老白回头看了看脸憋得通红的董管家，“说的也是，那先让他拔着，拔完再说。”
董管家使出浑身气力，依旧未能拔出剑来。
“拔不出来！”董管家喘着粗气说道。
“奇哉怪哉，这剑这么难拔？阿温呐，要不你去试试？”
余温本想拒绝，看到泪眼朦胧的杨白青，心下一软，走了几步，接过剑，随手一拔，那剑便被拔了出来。
“也不难拔啊，董管家。话说回来，书院给的这个交代你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董管家气喘吁吁地陪着笑。
“既然如此，杨武、余亦枫就不是本院的学生了，你们两家有什么矛盾，你们自己解决，就跟本院无关了。”
“自然，自然……”董管家笑道，“我们王府向来是讲道理的，这杨武与小王爷的事的来龙去脉王爷也早已得知，虽说两者皆有过错，但毕竟小王爷还躺在床上，于情于理，杨家也得给个交代。我们王爷也说了，其它的补偿就免了，只要小王爷能高兴，此事就不再追究了。”
“董管家，那小王爷如何才会高兴呢？”杨广为谄媚地问道。
“去将小王爷扶出来，问过他自然就知道了。”
小王爷被扶了出来，头上缠着块纱布，不屑地看着杨武一家人。
“小王爷，此事你看如何行事？”董管家问道。
“杨武？你敢打本王？”
杨武一见小王爷走出来便站了起来，轻蔑地说道：“你该打，我就打了！”
“杨武啊杨武，你放心，我不杀你，杀了你太没意思，你这人就得慢慢玩。”他在跪着的几人周围转了一转，随后在低着个头的杨白青面前停了下来，蹲下身，将她的头抬起。
“你想干什么？”杨武很想推开他，可又想到自己一家如砧板上的鱼肉，紧握的手又缓缓松开了。
“这位小姐姐长得真是好看，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本王府上就缺你这样的女人，跟本王回府可好？”
“好，太好了，承蒙小王爷不弃，我女儿若是能嫁给您，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杨广为笑得一脸的皱纹。
杨威亦是笑得合不上嘴。
“我不同意！凭什么？阿姐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她？”
“孽子，你给我闭嘴！白青，你说，你愿不愿意？我们杨家上上下下几百人，都交在你的手上了！”
“我……”杨白青不敢抬头，她害怕看到余温的眼睛。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愿意！”
“白青，你还是咱书院的学生，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白为你做主！”老白开口道。
“白青……白青愿意。”她终于抬起了头，笑着，她终于看见余温了，她努力地从他的眼中寻找一丝失望，但是没有，他似乎很赞成自己说愿意。
她赶忙又底下了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能说不愿意吗？能吗？不能，所以，她说她愿意，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难做，哪怕是将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品性败坏的人，哪怕自己将痛苦一辈子。
可这些跟阿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他对自己的选择一点都不在意，像是在看一场戏。
她揉了揉眼睛，不该这样的，不是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了么？阿温从来不喜欢自己，可自己依旧可以喜欢阿温啊。
她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发现自己似乎连喜欢阿温都做不到了，她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她属于别人了，她变得不干净了。
还有什么资格喜欢阿温呢？
她睁着朦胧的泪眼看向余温，他还站在那里，不喜不悲，她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伸出了手，想去抓住他，他突然消失了，眼前是一片昏暗，什么也不见了。
杨白青晕倒了过去。
杨武在一旁大吼着，说要杀了小王爷，被杨威一掌打晕了过去。
杨广为跟董管家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
夕阳西下，文家的马车被镀上了一层暮色。
“哥，白青姐肯定不愿意嫁给那个小王八。”
“我明白。”
“咱们能不能帮帮她？”
“怎么帮？”
“带她离开当归城。”
“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肯定不会离开的。”
“你可以带她走，她肯定愿意跟你走！”
“之后呢？”
文尔雅沉默着。
余温摇头，“小雅，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我不能给了她希望又给她绝望。小雅，我哪里都去不得，我但凡去了个稍微冷点的地方就得死，就算我找到了一个适合我活着的地方，之后呢？二十岁之后呢？她会不会依旧绝望？
小雅，你们都还有未来，我希望你们的未来是幸福的，这样我在死的时候也能觉得满足。”
“哥，不许你这样说，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小雅在看很多很多的书，书里面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我不说，我当然也愿意活得久些，另一个世界我连想见的人都没有，那时候我肯定会很想很想你们。”
“哥！”
在马车快到文家庄园的路上，一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妇人拦在了路上，微笑着。
余温和文尔雅下了车，余温叫了声娘，尽力地笑着，文尔雅装都不想装一下，低着个脑袋。
“怎么了这是，你老娘回来了，一点都不高兴？”
“文嫣然，你儿媳妇要嫁给别人了！”
“谁？小白青要嫁给谁？经过老娘的同意了吗”
“镇南王生的小王八，白青姐她爹就这样把她姐送给那个小王八了，娘，你儿媳妇好可怜啊，咱们去救她好不好？”
“小雅你刚才说儿媳妇？谁儿媳妇？老娘有儿媳妇吗？”
“文嫣然你这个不要脸的！”
“小雅，你别怪娘，要是阿温喜欢，别说镇南王，就是皇帝老子，我和你爹也要把她抢回来，可是阿温不喜欢啊，唉，白白浪费了老娘那么多手镯！阿温，你得赔！”
“文嫣然，要是那个小王八要娶我，你会答应吗？”
“当然！难得有人会喜欢小雅，让你去他们王府祸害一下，或许还能拯救不少姑娘！”
“文嫣然，你这个没良心的恶毒后娘！”
“我是你亲娘！”
“呸，只有后娘才会这样，我才不信你是我亲娘，我要找爹去！”
“他还没回来，在楚国有些事要处理，得耽误些日子。”
“啊？怎么能这样？我的亲爹咧，你的女儿在遭受后娘的虐待！我……我不走了！”
“少废话，快点走！”
“我要我爹，我要爹来背我！”
“好好好，我来背，我来背你好不好？”
“真的？”
“当然！”
“哥，你牵着我好不好？我们一家人一起走！”
余温刮了刮她的鼻子，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他们三个人走在夕阳下，有清风相送，有鸟鸣呼归。
“文嫣然，我觉得我挺幸福的。”她趴在文嫣然的身上，闭着眼，说道。
“是……是嘛？”
……
文家庄园里，文尔雅在房里大呼小叫着：
“文嫣然，为什么？哥要的东西你买了样式不同的三份，可我要的东西，你没多买一份就算了，还有两样东西漏买了，文嫣然，我一点都不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