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林书院来了很多人,车马络绎不绝,花架子在门外候着,也不问来者是谁,一律放行。他终于明白先生的良苦用心,确实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活适合他。
杨广为一进了书院,就打听小王爷在哪,得到确切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养心斋。
他遣走了跟在身边的下人,抱着个大盒子。
斋外有重兵把守,是王府的府兵,各个生得魁梧有力。
“你这厮在门前鬼鬼祟祟是想作何?”一将军装扮的浓胡大汉叱道。
“将军辛苦了,我是当归城一小商贩,听得贵人受了重伤,特意前来送药!”杨广为点头哈腰。
“呵呵,咱家小王爷金枝玉叶,还看得上你的药,莫非我们王府连药都买不起?”
“不是不是,将军说哪里的话?王府自然能收罗天下奇药,但将军有所不知,小人手上这药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吃下后,可起死人而肉白骨!说它是大罗金丹也不为过啊!”
“还有这等药?拿来看看,若是欺骗我等,一定叫你好看!”
“岂敢岂敢?”杨广为谄媚道,随即将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这药我手中也不超过五颗,现在送三颗给小王爷,聊表心意!”
“如何证明这药的药效?”
“小人可自伤一臂,然后再服下此药,若是半个时辰我这手臂无法完好无损的话,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杨广为掏出腰间一匕首,就要刺去。
“父亲,你这是为何?”杨武扑了过去,一把夺走了杨广为手中的匕首。
“这人是你儿子?我道是何故送药,原来此人是你儿子,呵呵,这药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小王爷可吃不起你家的药,你们就等着我家小王爷来好好收拾吧!”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我们杨家有心悔过,还望小王爷能给我们杨家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杨广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哼!”
“父亲,你快起来,何必跪求这等人?平白辱了自家志气!”
“逆子,闭嘴!给我跪下!我今日没工夫教训你,等小王爷气消了我再找你算账!”
“我不跪,我凭什么跪?那小王八欺负姐姐,我没将他打……”
“你给我闭嘴,你是要气死你老子才作数?”
“我没错!我……”
“啪!”一个通红的五指掌印甩在杨武的脸上。
“跪下!”
“不跪!”杨武大吼道。
“你是要害死你全家吗?你一个人犯下的错,整个杨家都要给你陪葬!”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你们陪葬!”
“你要是不想让大家陪葬,就给我跪下!”
“小王八你给我听着,我杨武来了,今日我就站在这,你要杀我或是如何,皆随你意,我若是皱了一下眉头,我是你孙子,但若是你动了不相干的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威风尘仆仆地赶了来,一脚踢在杨武的后膝盖上,杨武双脚一软,扑倒在地。
“大哥!”杨武喊得撕心裂肺,踉跄地站了起来。
杨威又是踢了两脚,杨武跪了下去,他红着眼看了杨威一眼,随即哈哈大笑,也不再站起来,索性坐在了地上。
“我不跪,死也不跪!”
“你这是要害死全家!”
“大哥你是怕耽误了你的前程吧!”
“啪!”杨威甩了一巴掌过去。
“逆子!真是逆子!”杨广为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小武,跪了吧!”杨白青也跑着来了,她给杨广为擦了擦口中的血,轻声劝道。
“阿姐,你也觉得该跪他吗?”
“不,不该跪,但现在必须跪!”杨白青跪倒在地,接着说道,“你就当跪的是爹,跪的是死去的娘!”
杨武一直没有哭,被狠狠打了两巴掌没有哭,被踢倒在地没有哭,可听到死去的娘的时候,再也没能忍住眼中的泪水:
“阿姐,我跪,我现在就跪!”
养心斋里没有动静,门外的侍卫也无动于衷,仿佛杨武等人在演一场戏,谁也没能感动,只感动了自己。
后来,金算盘和花架子来了,他们什么也没有做,没有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再后来,学院的学生都来了,站在台阶下面,沉默地看着,他们都是富家子弟,也经常发生争吵,但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习惯了彼此,如今看到杨武和杨白青跪着,难免升起一些悲伤,他们帮不上忙,谁也帮不上忙。
余温和文尔雅也在这一群人中,他拽着拳头,颤抖着。他实在不能明白,杨叔叔会这般低声下气,那个彬彬有礼,据理力争的杨叔叔哪去了?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书院里沉默了多久,王府的人终于迟迟地到了。
前面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中等身材,脸上总微微笑着,一看就知道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后面跟着一位剑客,三十来岁,面色冷峻,目光如寒刀,向四周扫了一遍,随后抱着把剑,高傲地抬着头。
金算盘见到来人,抱起拳,遥遥施了一礼,那位微微笑的男子赶忙也回了一礼。
“怎么不见白先生?”此人一来也不过问小王爷伤势,直接问起白先生。
“先生觉得这就是些小孩子家闹情绪,所以就没来。”
“涉及到王爷,可就不是些小事了!”那人笑道。
“这话说的在理,只是先生还说,一切按照院规行事,不用过问他老人家。”
“院规?白先生也不问问王府的规矩?”
“在咱书院里,当然需要听咱书院的!”花架子嚷嚷道。
“呵呵,我倒是想听听你们书院是如何处置的。”
“按照院规,两人打架斗殴,涉及到皇亲国戚,情节严重,自今日起,两人皆削除学籍,永不招录!这是对大事的处理方法,董管家你可还满意?”
“没得商量吗?”
“有,当然有的商量,倘若此事是件小事,自然有小事的处理方法。”
“王爷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先生又说了,倘若道理讲不通,我们不妨讲讲拳头!”
“哈哈哈……”董管家哈哈笑道,“你们一个小小的书院,还能有多大的拳头?”
“打几条王府的狗还是绰绰有余的!”金算盘跟着笑道。
“那要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难不成还会怕你?”花架子气冲冲地看着董管家。
“你们的对手可不是我,我老了,打不动了,你们的对手是他!”董管家指了指身后的剑客。
“管他是谁,我老胡正好手痒了。”
冷面剑客连剑都未拔,剑鞘对着花架子一指,一层剑气便飞向了他,花架子大吼一声,双腿蹬地,扑向那道剑气,险之又险地将其扑散,随后借着这道势,扑向那冷面剑客。
剑客稍微一闪,就躲开了花架子的攻势。
“老胡,你不是他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花架子狠狠地盯着剑客,他以刚猛铸成,不能跟剑客比身法,只要能近剑客的身,输赢就不好说了。
他像一头巨象冲了过去,手上握着伟岸之力,眼看着就要冲到剑客身前,可转瞬间那剑客又是一闪,花架子扑了个空。
“有本事,你别躲开!”
花架子再次聚势,冲了过去,只是那剑客依旧是轻微一闪,又躲了过去。
“速度,需要速度!”花架子大吼道。
他一次次冲锋,一次次聚势,一次次扑了空,他实在觉得憋屈,空有雷霆之力,却捶在了棉花上。
“你他娘的站着别动,陪老子好好打打!”
他狂躁不已,再次冲锋,只是这次还没冲上去,忽而脚步一顿,拳头朝着另一个方向锤去。
先生说过,若是自己的速度远不如对手,就要学会预判,学会洞察对手的习惯,然后伺机而动。
他锤了过去,而那剑客避无可避,正当众人皆以为这下可以打中那剑客的时候,却未曾想到那剑客突然飞了起来,随后用带着剑鞘的剑,一剑劈在了花架子的肩上。
金算盘微微眯着眼,口里念道:
“羽象境!”
这是位羽象境的高手,但对于花架子来说,反而让他觉得兴奋,他从地上跳了起来,双脚蹬地,一头扎进了那剑客的胸上,那剑客在空中无法借力,一时无法避开,受到一股巨大的气力的冲击,飞倒在地上,随即吐出一口鲜血来。
花架子大笑道:“再来!”
那剑客抹了抹口中的血,笑了笑,他要拔剑了,他相信,只需要一剑,眼前这个野蛮的家伙就能人头落地,一个区区晨曦境的武者,连武器都还没选好的小家伙,怎敢在修武大师面前班门弄斧?
“你们都要记住今天的日子,因为你们的老师,在明年的今天等着你们去烧纸钱!”
一道道剑气从剑鞘中弥散而去,积聚在花架子的脖颈处。
他,真的要拔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