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菲生日之后,我内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平静了。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对她,我似乎很熟悉,每天在网上“见面”,无话不谈,却又好像极其陌生,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想她的时候,我一边翻看跟她在网上的聊天记录,一边回味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有时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感到自己正一步步滑向一个无形的泥潭,却又无力自拔。
这几天,一个更加折磨人的问题经常萦绕在我的脑海,她有没有男朋友?过去,我很少想到这个,不管有没有,都是她的私事,与我何干?然而,现在这已经成了一个让我寝食难安的重要问题了。
我不住地胡思乱想,两个声音互相驳斥。一个声音说,你这是庸人自扰,想想她对你的那股亲热劲儿,她怎么可能有别的男朋友?说不定她已经把你当成男朋友了呢。另一个声音却说,别自作多情了,像她那种大方开朗的女生,对别的男生也应该是这样的,再说,美女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我心里像开水锅一样沸腾,这个问题不弄明白,我就寝食难安。可如果直接开口,那不就等于承认我对她有不轨企图吗?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用发短信的老办法,旁敲侧击地试探她吧。
我从网上找到一则“女生有男朋友的十大好处”的搞笑段子,编成一条短信发给她。
很快,她回复道:“呵呵,原来找男朋友有这么多好处,我得赶快找一个了。”
看来她没有男朋友啊,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可是,我马上又后悔了,如果她真动了这个心思,找来一个男朋友,那我可成了引狼入室了。我宁愿她永远像现在这样,单纯热情,活泼可爱,做我的开心果和红颜知己。
然而,就在我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的时候,她却突然消失了。那天晚上,她说这几天家里有事,不方便上网。
此后一连几天,网上都见不到她闪烁的头像。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两天,她仍然没有上网。我再也不能矜持下去了,给她发了个短信,她没有回复。我索性打电话过去,她手机居然关机。
我几乎要疯了。认识她以来,我已经习惯了每天跟她联系,只要一天没有她的消息,我心里就感觉空落落的。特别是这几天,她连手机都关了,难道真是找男朋友了?或者,出什么事了?
又是一个闷热的夜晚。寝室的门和窗户敞开着,屋里还是像蒸笼一般,笼罩着一团热气。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徒劳地旋转着,有气无力地搅动着沉闷的空气。阿发和李可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脚下的蚊香飘着袅袅青烟。我呆呆地盯着电脑,七天了,周菲一直没有上网,手机也关机。如果从此失去联系,这将是我最悔恨的事情。我心里已经离不开她,还没有来得及向她表白啊!QQ上的头像闪了几次,都不是她。自从有了周菲,其他女生就像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我都懒得敷衍。现在,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玩几局“拳皇”?无聊。打“真实战争”?没劲。看书、写论文?更静不下心来。这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周菲啊,你怎么就不声不响地人间蒸发了呢?哪怕仅仅是网友,聊了这么久了,也应该出于礼貌告诉我一声。何况,我和你还算是世交、还有校友这层关系……周菲啊,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
我正在愁肠百转的时候,何亚君发来了短信,约我出去打篮球。
那天爬山之后,我觉得,我和何亚君之间的距离大大拉近了。不,距离不止是拉近,应该毫不夸张地说,是发生了逆转,产生了质的变化。以前,我和何亚君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可以看见对方,却永远走不到一起。现在,我俩在同一条路上越走越近。我说不清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是什么感情,但我知道,我们彼此都需要有人理解、有人倾诉。而且,这个知心朋友还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生,这让我感到很知足,也很幸运。
我怕离开电脑这段时间,周菲碰巧上网。于是,我在网上给她留了言,这样做还不放心,我又发了一条短信。
我换上篮球服,小跑下楼,在小卖部里买了两罐美年达。
虽然已经入夜,但地面的热气还没有消散。昏暗的篮球场上回荡着稀稀拉拉的拍球声,天黑打球的,大都是球技不佳而为了锻炼身体的人。
何亚君抱着篮球,正在球场上投篮。她穿着宽松的粉色短袖衫和灰色短裤,臀部绷得紧紧的,白皙的长腿显得粗壮而性感。
“这么快啊?”她笑着招呼。
“你怎么想起打篮球来了?”我反问道。
“这几天上完课了,我白天在报社实习,没时间爬山,晚上出来运动运动,出出汗,减肥。”
我递给她一罐饮料,顺手接过球拍了几下,中投,球空心入网。我捡回球,又投,又中。
何亚君拍着手说:“哇,好厉害,真是看不出来。看你那么瘦,我还以为你很弱呢。”
我心想,女生真是大惊小怪,这个距离就算十投十中也稀松平常。于是,我运球到三分线外,试着远投,居然也中了。
何亚君手拍得更响了,“哇,好帅,三分球耶。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参加比赛啊?”
“你不是说我太瘦吗?比赛就得身体对抗,我可不行。”
她瞪大眼晴瞅着我的短裤,“咦,你的短裤上还写着财政系,是你本科时穿的吗?”
我很得意,却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老皇历了,这是我大学时在系队的队服。”
“看不出啊,你还是系队的。怎么不把背心也穿上?”
我说篮球服背心不吸汗,我更喜欢穿棉制T恤,轻柔自在。其实,我是觉得平时打球穿上一套队服,显得太正式太张扬了。无论在哪方面,我都希望自己是不被大家关注的那一个。
何亚君要我教她投篮,我说女生力量不如男生,没必要学我的动作,按照自己的习惯投就好。她却固执地一定要跟我学。我只好讲了讲单手肩上投篮的动作要领,她认真地练习起来。
她每投一次,就会问我:“我这样投对吗?可为什么还投不进呢?”我嫌她问得烦,就应付着说好。
练了一会儿投篮,她说:“魏秋枫,你过来防我,咱俩玩斗牛。”
女生居然还知道斗牛。我走过去,伸开双臂,装模作样地防守起来。她低头拍了几下,抱住篮球,作了一个郑重的起跳动作,才软绵绵地投了出去。
球有气无力地磕在篮板上,我抢到篮板球,运出三秒区。
何亚君专注地紧跟着我,我转过身,背向篮筐,运着球向篮下推进。
平时打球,我喜欢在篮下背身单打,尤其跟防守球员身体硬碰硬地对抗那一下,感觉很过瘾。
我习惯性地用力向后一抗,只觉撞在了一团软乎乎的肉体上。我暗叫不好,再向后看时,何亚君已经跌坐在地上。
我慌忙把她拉起来,帮她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问:“摔疼了吗?”
她打了一下我的手,“讨厌,揩油。”
我笑了笑,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对何亚君特别随便,甚至不把她当成女生。
我告诉她,在身后防守的时候,可以抬起胳膊来保护自己,同时重心要压低一些。
何亚君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一定要再来一次。我只好如法炮制,轻轻向后一抗,她这回学乖了,顺势向后移动了两步。我转过身面向她,一个变向过了她,低手上篮。
她撅着嘴说:“我不信防不住你,再来。”
我服了她这股缠人劲儿了,只好慢吞吞地做做样子,故意让她。她把球抢断了下来,显出很得意的样子。
打了一会儿,我俩都出汗了。何亚君说,回去冲个澡,然后让我陪她逛夜市。
何亚君再次从寝室出来时,换了身漂亮的衣服,头发高高扎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道。
我俩沿着教工路向文二路走去,微凉的晚风吹在身上,非常清爽。
文二路像白天一样喧嚣,商店大喇叭播放着强劲的舞曲,售货员站在门口扯着嗓子高声叫卖,路边的烧烤摊散发出一股股呛人的油烟味和焦糊味。
何亚君的兴趣在于试衣服,把女装店几乎一个不落地转了个遍。
以前,我偶尔陪换芝逛街买衣服。换芝对衣服似乎不大讲究,买了就走,不浪费时间。所以,我看到何亚君逛得这么起劲,感觉很奇怪。
“逛了这么多,就没一件看上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我没准备买啊,只是看看。要买的话,也得都逛完,才能决定。”
“买一件衣服,要逛一条街?”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顺便试试各个店里的衣服嘛。”
“你光试不买,人家不会怪你吗?”
“怪什么嘛?美女在他们店里试衣服,相当于帮他们做广告喽。”她很自信地说。
别说,在何亚君身边,我都被她的自信感染了。看着服务员殷勤的样子,我也觉得有些骄傲。
从“欢腾”出来,她问:“你平时不陪女生逛街吗?”
“陪谁啊?没人用我。”
“那你以后陪我逛吧,我还找不到人陪呢。”
一阵浓烈的臭豆腐味道,从街边一条巷子里飘了出来。何亚君走不动了,提议吃臭豆腐。
我对这些小吃向来是敬而远之,尤其是杭州的臭豆腐,奇臭刺鼻,令人作呕。女生们却对这种东西趋之若鹜,真让人想不通。
卖臭豆腐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娘,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短袖衫脏得看不出颜色,腰里的围裙溅满了油污。她手里不停地忙碌着,一会儿把豆腐放进滋滋作响的油锅里,一会儿又要收钱找钱。一群女生围在油锅前,伸长脖子等待着。
以前,我们学校附近也有几家卖臭豆腐的,都是蘸着汤汁吃。这位大娘的臭豆腐,却与那些不同,是串成一串,直接在上面刷一层酱料。何亚君要了两串臭豆腐,递给我一串。我连连摆手,她硬塞在我手里,说我连尝都没尝过,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
盛情难却,我憋住气咬了一小口。奇怪,这东西闻着臭不可当,吃在嘴里却有一种特别的焦香,而且越嚼越香,别有风味。
何亚君满意地看着我吃完,问:“怎么样?好吃吧?你不尝试尝试怎么能知道呢?”
我连连称是,说:“这种臭豆腐和我们那边的不太一样,味道臭得很,吃在嘴里却蛮香的。”
“这种臭豆腐是用螺蛳、虾皮什么的泡出来的,味道当然臭了。可是,你吃在嘴里会觉得越吃越香。”
何亚君看到我喜欢吃,又给我要了一份,还要了两个炸得焦黄的小饼子。她说这叫油墩儿,又叫萝卜丝饼。
相比臭豆腐,我更喜欢萝卜丝饼,咸香可口。我边吃边催她,“你也吃一个呀,趁热才好吃。”
“你吃吧,就是给你买的。我不敢吃,怕胖。平时晚上我只吃一根黄瓜,今天实在馋了,才吃了一串臭豆腐。”
说着,她就掏出钱包装备付钱。我急忙腾出一只手来,在裤袋里摸钱包。她抬起胳膊坚决地拦住了我。
“我来付,让你陪我逛街,请你吃个臭豆腐算什么?需要你请客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我支支吾吾地还想分辨,又被她打断了,“别再婆婆妈妈的了,你要再这样,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我尴尬地缩回手,算是领教了何亚君如男人般强势的一面。
她接着说:“不会吃臭豆腐和萝卜丝饼,怎么算杭州人?这位阿婆在这边卖了十几年了,她做的味道很正宗的。”
“卖臭豆腐都能卖十几年?她可以开个老字号了。”我调侃道。
何亚君却严肃地说:“这位阿婆很可怜的,老公得病去世了,儿子有残疾,儿媳妇跟他儿子离婚了。现在,就靠她一个人卖臭豆腐供孙女读女。”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去年,杜海山带着咱们学校的志愿者慰问过这个社区的贫困家庭,我也跟着去了。后来,杜海山还联系了一家超市,结对帮扶这些家庭呢。”说起杜海山来,何亚君语气很平静,但神色间依然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钦佩。
我暗自惭愧,虽然我很反感杜海山的自负和狂妄,但是,他毕竟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相比起来,我却只能龟缩在自我的小天地里,自命清高,自怨自艾,对社会一丁点贡献都没有。
每一次过马路时,何亚君都会紧紧拉着我的手。过了马路,我俩又会默契地分开。在普通女同学里面,何亚君是最亲近的一个,超越了一般的同学关系,这真是我想不到的,或者说不敢奢望的。这种关系距离恋人关系,就差一层窗户纸,但我不想捅破它,让它暂时隔在我们中间好了。
在文二路逛了一个小时,我俩走回了学校。我已经腰酸背痛了,她却精神抖擞,非要我陪她在操场上再走一会儿。
这时,篮球场边的灯光已经关掉了,球场、草坪、小路都沉没在一片幽暗之中。留在操场上的,只有一对对情侣了。在这种场景中散步,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与那天爬山时的胆怯扭捏不同,今晚的何亚君显得大方自信,甚至有点大大咧咧。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学校给了她自信,这片地方,就是她的天地、她的舞台,她是这里的强者。
我和何亚君肩并肩默默地走着。她先开了口,“魏秋枫,你为什么从来不提你以前的女朋友呢?”
我心里一沉,羞愧难当。由于我的不诚实,让换芝在别人口中变成了我“以前的女朋友”。
我轻描淡写地说:“都是以前的事了,提她干吗?”
“她漂亮吗?”
我笑了笑说:“没你漂亮。”
“少来了。”她白了我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
我不知道她问这个有什么用意,她也没再追问下去,继续跟我走着。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你俩有没有在一起?”
我不明所以。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说,有没有那个?”
我愣了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撒谎说:“没有。”
“没有?不信。现在谈恋爱的,有几个不做那种事情的啊?”
“可能我们比较传统吧。”
“骗人,就你还传统?你这叫闷骚、蔫坏。”
我嘿嘿笑着,不再反驳,由她说去吧。
何亚君又问:“你说,男生很爱一个女生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想要她?”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不一定吧,如果真的爱一个女生,首先应该是心疼她、保护她,对她负责。你这种说法,一般是某些男生为了骗女朋友上床而编的借口,骗骗小女生的。”
“这么说,男生哄女朋友上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喽。如果真的对人家负责,才不会这么做呢。谁都知道,在学校谈成的可能小很小,如果发生那种关系,以后让人家找男朋友多受影响啊。”
她说这番话应该是无心的,可是,我觉得她这话像批评我似的,难道我是那种无耻猥琐的男人吗?
何亚君似乎在想自己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人家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说,如果一个男生平时很冷淡,突然提出那种要求,是不是因为他不会或者是不喜欢表达感情,就用这种直接的方式来表示?”
我想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始终忘不了杜海山,我想不通,她既然已经跟杜海山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些问题折磨自己?
我不忍心刺痛她,就揣摩着她的意思说:“可能是吧。男生都不喜欢表达感情的,觉得说出来太肉麻,还不如用行动更直接些。”
“那也太直接了吧,太吓人了。”她忍不住说了实话,“去年暑假,杜海山带着学校的志愿者在宁波做暑期社会实践,我也在里面。有一天晚上,在宾馆房间里,他非要拉着我和他做那种事,吓坏我了。”
“你生他气了?”
“说不清楚。那天,他一下子把我按在床上,我像中电似地跳了起来,狠狠地打了他两拳。我当时挺生气,可是后来又有点后悔,看着他狼狈地道歉,挺心疼他的。”她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路,怅然若失地说。
“他后来再没有过这样?”
“没有,就那一次。我常常想,是不是我太强势,太没有女人味,所以让他敬而远之?”
她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倾诉,有满腹的迷团要别人帮她解开。
我仍然认为杜海山对她不是认真的,他不值得何亚君这样投入。可是,我只能委婉地安慰她说:“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是他不喜欢表达吧?事业型的男人往往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感情。”
她叹了口气,“或许是吧。可是,他只要明明白白地说一句,我肯定会跟他继续好下去。不要说他去了北京,就是他去了南极,我也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那天爬山的时候,她说得轻描淡写,我还真以为他俩之间没什么,想不到她用情如此之深。原来,每一个人的貌似平淡的生活背后,都有不寻常的故事。
她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以为分手之后就没事了。可是,这几天我经常想起他,想起和他在一起那些平淡的事情。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真心喜欢他的。我现在心里老是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是不是太不主动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提出分手呢?”
想不到,何亚君高傲凌人的外表下,有一颗单纯柔弱的心。
我为她既同情又惋惜,杜海山这种男生,心高气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和何亚君在一起,肯定是不会珍惜的。如果何亚君降格以求,眼睛向下看一看,就会发现一大批仰慕她的男生,她随便就可以找到一个对她更好的男生。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喜欢的人,人家不搭理自己,对自己好的,却又看不上人家。
我正胡思乱想,何亚君轻轻拍了我一下,“你别光听我讲,你也讲讲你的看法呀。你觉得,我和他分手对不对?”
“这种事没什么对不对吧。分就分了,那是老天爷的安排,顺其自然吧,你以后会遇见更适合你的人。”我安慰她说。
“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呢?”她追问道。
我想了想说:“基本条件类似于杜海山那样的吧,有能力,有事业心,能让你服气。但他应该又不同于杜海山,不那么功利,呃,我是说,不那么执迷于事业,懂得分出时间来经营感情。”
“哈哈,哪有那么好的人?其实,我以前理想中的男朋友就是杜海山那样的,可是经过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我反而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我俩都沉默了。突然,她抬起头问:“你呢?你理想中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她的问题让我心里好生难受。说实话,那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朋友决不是换芝这样的。那是什么样的?我眼前不由浮现出周菲的影子,脸蛋秀美,身材火辣,脾气像小孩子,贪玩,爱撒娇,让人产生保护的欲望。这才是让我喜欢的女孩子。
我暗暗吃惊,说到女朋友,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换芝,居然是周菲。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把她的影子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我没心绪地敷衍道:“唉,有个不嫌弃我的,我就满足了,还有什么别的奢望呢?”
何亚君冷笑道:“哼,说得自己可怜兮兮的,虚伪。一听就知道你不知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这句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我勉强笑了笑,极力掩饰我惶恐的内心。
不知不觉,我俩在操场上转了两圈,到了她寝室楼下。她站住脚,说:“我该回去了。以后能经常约你出来吗?”
“当然可以,还想和你再吃臭豆腐呢。”
回寝室的路上,我的心情愉快而复杂。我原本以为我是个习惯了享受孤独的人,没料到,我也会因为多了朋友而开心,我也是一个需要友情的人。更重要的是,何亚君是一位关系特殊的朋友,这种关系是独一无二的。
回到寝室,周菲仍然没有上网,她的手机仍然关机。本来轻松的心情又烦躁起来,我打开“拳皇”,用虚幻的格斗发泄内心的郁闷。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一点睡意,脑子格外清醒。天色微微泛白的时候,似乎有了一丝凉意,这是夏日中最凉爽的时刻,李可、阿发、鲁杭仍在酣然大睡。寝室里憋闷得喘不过气来,索性出去转转吧。
时间刚过五点,天已大亮。整个研究生公寓正在沉睡。这些研究生大都和我一样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不少人甚至刚刚进入梦乡。除了稀稀落落几声鸟鸣,校园里没有一点声响。值班室的阿伯打着呵欠打开大门,我骑上车子一溜烟出去了。
太阳藏在城市背后,留给人们短暂的清凉。空气清爽湿润,飘着淡淡的雾。路边的花草饱浸了露水,格外鲜嫩水灵。微风吹在身上,带走了一夜的困倦。
原来,杭州夏天的早晨是这样美啊!而我,每天就在昏天黑地的沉睡中虚度了这美好的时刻。
我沿着曙光路,飞快起蹬着车子。转过宝石山,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拦地迎面射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今天又会是晴朗炎热的一天。
西湖早早地醒来了,像刚刚梳洗打扮过的姑娘。在晨光的辉映下,湖面反射着白光,映亮了上方的天空。湖上升腾着一团雾气,湖水碧波荡漾,似乎要溢出来。远处的的青山,湖边的绿柳,像泼洒在画布上的水墨画。湖边跃动着密集的人影,像闪烁不定的皮影戏。
到处是晨练的人,有跳舞的、打拳的、散步的,还有唱戏的。一位大伯手持一米多长的毛笔,蘸着清水在石板上写字,吸引了一群人围观。
我爱这片如画的山水,更爱这种朝气蓬勃的生活。打开这幅画卷,总能让我排遣心里的寂寞和愁烦。夏日清晨的美景像水洗过一样,格外鲜亮。郁结了一夜的闷气,不知不觉都消散了。我来到断桥边的“云水光中”亭子,想看看这里的荷花。
密密的荷叶铺在湖面上,健硕的花柄高高地挺立着。粉红的花苞鲜嫩饱满,好像随时会裂开。盛开的荷花固然美丽,然而将开未开之际也别有韵味。更难得的是,好花有美景相衬,这种美真是想也想不出。可惜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大好的风景和谁去说?
我给周菲发了一条短信,抒发我现在的心境。这些天,我已经养成习惯,心里有话,就通过网络或短信发送给她,虽然明知得不到她的回复,可是我仍然要这么做,也许只为了给自己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吧。
我沿着白堤一路骑行,突然,手机突然传来“嘟嘟”的短信铃声。那个时候,开发商和骗子还没有学会群发垃圾短信。谁大清早就发短信呢?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天哪,真没想到,是周菲。
“大清早的就抒发感情,人家正睡得香,被你弄醒了。”失踪了这么多天,她不解释一下,居然若无其事地怪怨我。
我把骑子停在岸边,强压着心里的怨气,发短信问:“你这几天怎么不说一声就关机了呢?你不怕别人有事和你联系吗?”
“这几天有点事,不方便联系。昨天我回学校了,收拾了一晚上,大清早地就看见你的短信。”
“你有事,也得告诉我一声啊。你这几天像失踪了似的,害得我快被折磨成神经病了。你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了吗?我不知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了。”
“我看到了啊,很开心,呵呵。有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你这几天干吗去了?找男朋友了吗?”这是最让我担心的问题,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呵呵,你不是希望我找个男朋友吗?”
我不想再掩饰下去了,“不要找,我受不了。”
“哈哈,找不找男朋友是我的事,怎么会让你受不了?”
“就是受不了,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难过。”
“放心吧,别人我都看不上。”
最后这短短的几个字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柔情蜜意,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默念着。短信后面,她似乎欲言又止,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我摸索着手机键盘,犹豫了。
她也安静了,似乎在等待着我。
我感到自己像被一股洪流推动着,推到了她面前。她就静静地等着我,等着我说那句话。如果我再沉默装傻,那就会让她失望,让她难过,让她从我身边跑掉。
我鼓起勇气,发了几个字,“我喜欢你。”
发完之后,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知道啊。”居然如此简单。
“做我女朋友好吗?”既然开了口,干脆挑明好了。
“这么容易就想让人家答应你啊?”她调皮地说。
“那要怎么样?”
“你打电话说。”
我又惊又喜,怀着忐忑的心情拔通了她的手机。
这是我俩第三次通话,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形下。
以前打通电话后,都是她先打招呼。这次电话通了,却没有声音。我“喂、喂”喊了两声,才听到她娇滴滴的声音,“喂喂什么?说吧,我等着呢。”
在短信上怎么都好说,可真要在电话上,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我努力张了张嘴,最后泄气地说:“我说不出口。”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傻样,短信上什么都敢发。怎么打电话就不敢说了?”
她声音甜得像蜜,我的心都化了。我再次鼓足勇气,可还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她笑得更响了,“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到关键时刻就卡壳了?你要不说,那就只能做妹妹喽。”
我哭笑不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可是心里很甜。她这种态度已经说明了问题。
我换了个话题,“你这几天到底干吗去了?为什么手机都关了?”
“不是告诉你了么?反正是有事,不想说。”她嗔怪道,可这种口气比她以前毕恭毕敬的口气更让我开心。
我问:“咱们那里的非典还严重吗?学校没让你们隔离?”
“什么人嘛,还盼着让我隔离?现在情况好多了,白天能出去了,只是要登记的。听说,以前返校的学生特可怜,让学校强制隔离两个星期。”
“你们宿舍的人都回来了?她们起床没?”
“都回来了,还在睡觉呢。我现在站在阳台上给你打电话,大清早的,就接到你这样的电话,害得人家不能好好睡觉。”她捏着嗓子,装出小女孩的口气。
我问:“天气怎么样?热吗?”
“不热,现在很凉快,很舒服。”说完,她轻声哼起曲子来。
“你的声音真好听,什么歌?”
“没听过?老土。蔡依林的说爱你。”
说爱你?这歌的名字真好,难道是她心声的流露?我的心随着她的吟唱,几乎要飞了起来。
她又问:“你在哪打电话呢?”
“我在白堤上,平湖秋月这里。”
“大清早的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想你想得睡不着嘛,你要是再关几天手机,我就要崩溃了。”
“哼,你在杭州活得有滋有味的,还顾得上管人家?咱们这里灰头土脸的,你都不可怜我。”
“有机会一定陪你来杭州玩。”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能变卦。”说完,她又调皮地说:“以后让你见识见识我粘人的厉害,粘上你,就让你跑不了。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我心甘情愿,被你像膏药一样一刻不离地粘着才好呢。”
她格格地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自找的,以后有你受的。”
我忍不住问:“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穿衣服了吗?”
“刚起床,怎么会穿衣服呢?”听到我惊讶的反应,她开心地笑了,“我是说,怎么会穿平时的衣服呢,人家穿着睡衣,很SEXY哦。”
“好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想得我都快发疯了。”
“哈哈,看不出你这么好色,见面可别发疯啊,人家会怕怕。不跟你聊了,对面男生楼有好几个男生在阳台上一直盯着我呢。”
挂电话前,她还要求我表示一个,我在电话里“啵”了一个,听到她格格地笑了。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我飘飘然了。在我眼里,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美丽。天空是蔚蓝的,一片薄薄的云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太阳,不冷不热。西湖的水碧绿碧绿的,随着微风荡漾,泛起层层涟漪,轻轻地拍打着湖岸。远处的湖心岛,笼着一层薄雾,浮在波光潋滟的湖水之上,宛如仙境。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和一位漂亮可爱的女孩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该是多么美的享受啊。
周菲的灵动可爱,正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朋友。以前,我曾无数次幻想,有这样一个女朋友,没想到,在今天早晨,这一切居然变成了现实。这就像在做梦。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才是恋爱的感觉。
想到这里,换芝的影子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打了个机灵,从梦中醒来了。是啊,我有女朋友,我刚才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以后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