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林霜青21岁,她做到了和18岁希望的那样,练就一张淡定的脸,至少装得外人都看不出来。她做到了和17岁希望的那样,与苏澈考上同一所大学。
但是林霜青从来没有找过他,自从上大学之后。
明明当时目睹到那一切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找他,这般能够维护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尊,不必面对那种难过失望不堪。
只有她自己知道,高三整整黑色的一年,她是如何度过。每天学习,在拖延症与懒惰悄悄找上门的时候,从她和苏澈少有的几次谈话里,找到鼓励人的词句,反复默念,借此,这大概就是他带给她的光。
哪怕说者无心。
“霜青,社长找你开会。”舍友叫她。
“知道了,我现在过去,”林霜青应下,在走向门口的时候,随口向正在挑衣服约会的舍友说:“我觉得白色那件更好看。”
舍友冲她眨眼:“霜青懂我。”
走到会议室,才发现里面都是人。
社长招手叫她过去:“霜青,快来。”
林霜青走过去,在人群中看见了苏澈。苏澈在和别人低声聊天,没有看到她。
她愣了一下,说:“是文化节的东西吗?”
社长点头:“今年要表演话剧,剧本还没定呢。”
林霜青记起来,她知道苏澈的名字,当时也是话剧表演,和剧本有关。
“还没定下来让谁写剧本,”社长将资料递给她,“不过苏澈提你了。”
林霜青翻页的动作停顿片刻,笑着说:“还是要大家定。”
“我觉得你高中写的剧本挺好的,当时给人印象也深。”苏澈说。
他的语气自然,仿佛昨天才和她说过话一般。
“青青,就你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对吧。”舍友徐宴说边说边给众人递眼神。大家点头。
“我就想表演,剧本我可不行。”一个男生挠头说。
社长做了决定:“霜青,那就你了,你可能要辛苦些。大概的方向我回头发给你,现在咱定一下主角。”
“苏澈,你确定不上台演吗?”社长问。
他笑了一下:“今年要准备其他事,没什么时间。”
“是去出国留学的事情?”发问的女孩子有点紧张。他点头。
留学吗?林霜青在心里想。不过她还是没抬头。
等会议结束,她就率先离开。
七
这次剧本的创作仍然很辛苦,林霜青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查阅了很多资料,却没有那种期盼的激动。
演出大概是成功的,她并没有兴趣去观看,就走出礼堂。
苏澈站在门口,背对着她。
“好巧。”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边。
“你写的剧本,不去看看?”苏澈偏头问。
“应该是成功的就行。”
他笑出了声。觉得这个女孩子故作潇洒的满不在乎实在很可爱。
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月亮和17岁那年的没什么区别,还是悲悯众生般洒下月光。
原来他们之间的沉默,并不会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慌乱感。
就在她几乎要说出“今晚月色真美”这样显而易见又欲盖弥彰的话语时,话剧结束了。
大概是上天的旨意,她吞下这句明显不妥的话。她要做忠诚的信徒,而非大逆不道。
林霜青21岁,她和17岁一样,没有似乎孤注一掷的勇气。
八
林霜青24岁,她终于被闹钟吵醒,因为纬度原因,哪怕现在已经早上9点,外面的天仍然是黑的。
这是芬兰。
这几天的杂事让她忙得不可开交,更因为芬兰日照时间短,似乎有了晨昏颠倒的意思。
芬兰的黑夜很长,的确可以让人静下心来,也会滋生很多负面情绪。
“echo,你工作完了吗,一起吃饭?”室友是个台湾女生,说话软软的,很会做饭。
她应了一声,合上电脑。
林霜青21岁的时候,苏澈出国留学。原本她只是试想,却因为他的离开而坚定了要去争取的念头。她不可以再像过去那样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
但是,本以为顺利的事情,却横生枝节。入选名单上居然没有她。
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甚至找了老师,结果是她的笔误,让一整大题全部答错,才与此失之交臂。
这样的情况才是最难受的,徐宴等人在小声安慰她之后,根本不敢提及与此有关的事情。
后来,她准备重新来。和高二夏天擦干眼泪,迎接高三一样。林霜青22岁的时候,她成功了。
再过几年,她就要回国。
“echo,今天你和网络情人发展得怎么样?”台湾女生叫沈绘仪,托腮问。
林霜青咽下一口粥,笑:“哪有什么发展啊,你以为人家天天抱着手机等我找他?”
沈绘仪失望地“啊”了一声,“你要加把劲。”
她称呼苏澈为“echo的网络情人”。苏澈在挪威留学,他们至少保持着微信上的联络。沈绘仪发现的时候,特别激动:“幸好echo你有网络情人,不然我真的以为你是跳出红尘外的仙女。”
林霜青看上去真的很内敛,她很喜欢沈绘仪的性子,就像17岁的她自己。
今年跨年她是没法回国了,在晚上收到不少新年祝福。她挨个回复,几乎打出机械感。等她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才发现是苏澈发来的。
沈绘仪在楼下已经开始看春晚,林霜青已经错过最佳的尖叫时间。
轻轻松松心满意足。
她拉开窗帘,期盼着今夜有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