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吃过早饭,天就变暗了。
不一会儿,天空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很快就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滂沱大雨。
没多久地上的雨水流得就像小河一样了。
六月里会经常下暴雨,像这么大的暴雨,倒是不太多见。
冷月在屋檐下站着,看着外面的雨,沉思着。
豆大的雨点密密地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片尘土。
是汛期到了吗?
很多地方会发洪水了吧?
古代是怎么抗洪的呢?
冷月站了一会,看到雨幕中出现了一个穿蓑衣的身影,是周齐云。
周齐云披着蓑衣飞快地跑过来钻进了冷月身后的屋门里,身后带起了一片水花。
他进屋后,忙不迭地脱去了蓑衣,挂在了墙上,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
冷月也转身进了屋内,从一旁脸盆架上拿起了毛巾递给周齐云。
说是毛巾,其实是布巾,不像现代的毛巾吸水、软活。
周齐云接过毛巾,擦拭着衣服的下摆,全部都湿溚溚的了。
“齐云,过些时候你随我去幽岛吧。”冷月看着周齐云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衣服,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什么……”周齐云停下了手上擦拭动作,整个人惊呆了。
楞了一下,周齐云像一个孩子似地手舞足蹈起来……
周齐云高兴的是,冷月没有抛弃他。
重点偏了好不好,是他们一起要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村子,用的着这么高兴?
“温言也一起去。”周齐云还没高兴一会,冷不丁被浇了一盆冷水。
冷月好笑地看着周齐云的脸晴转阴的速度。
这也太幼稚了……
“我会去温家取些东西,然后一起出发。”冷月觉得有必要再给周齐云解释一下。
“哦……”周齐云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嫣了巴几的了。
“周-齐-云……”冷月装出微怒的表情,她生气的时候才连名带姓地叫他。
下大雨,学堂不会开讲的。
竹先生住在隔壁村,肯定去不了,所以今天倒是便宜了周齐云。
冷月也出不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伴着雨声,两个人在堂屋各自看着一本书。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悄悄过去了……
周齐云看得心不在焉,手里拿着书挡住视线,却偷偷地在看冷月。
冷月看得很是认真,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了一片好看的影子,一会翻过去一页书,一会翻过去一页书,速度很快。
晌午的时候周齐云做了饭菜端过来一起吃。
吃饭的时候,冷月也未曾抬起头来看一眼周齐云,仍旧吃着饭两眼盯着书,好像书中有美味佳肴似的。
周齐云却乐此不疲,像这样的雨天,他能安安静静地陪冷月待在一天,能让他光明正大的看着她,真好。
对周齐云的打量,冷月目不斜视。
冷月在心里想,以后难得有这样安逸的日子了,听听雨、看看书,有人做饭给她吃,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一天,也是一件美事啊。
下了一天的雨,到天渐渐黑下来,这雨还没有小下来的趋势。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冷月合上了书,起身走进厨房,坐到灶台后面烧起了火。
周齐云看到冷月不声不响地过来给他帮忙,喜上眉梢,切菜的手也立马加快了频率,嗒嗒嗒……
灶火印红了冷月的脸,好似天边的云彩照亮了周齐云的眼,温暖了周齐云的心。
周齐云心里想,要是真的和冷月在这小村子里做一对民间夫妻,我挑水来你浇园,我耕田来你织布,生一堆孩子,就好了。
没有大富大贵,平平淡淡才是真。
冷月伸出头来,看到周齐云又在发呆,连忙出声提醒他,“喂,在想什么呢?菜要糊了。”
这个傻子,又在胡思乱想。冷月在心里叹了叹气。
两个人动手,这顿晚饭周齐云吃的舒服极了。
冷月没有再看书,而是坐在他对面吃着他做的饭菜,慢慢地咀嚼着。
吃好饭,周齐云又主动抢着收拾了碗筷。
锅里留了周丛樵的晚饭,用灶里的炭火煨着,这样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吃上一口热的。
周齐云洗好碗筷,出来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怀茶,两个人坐着喝着茶,等周丛樵回来。
屋外已经全黑了,看不清雨势,但听那哗哗的声音,是一点未减小,还是肆无忌惮地下着。
过了一会儿,隐隐听到院子外面有马车的声音。
在院门外停下来。然后听见脚踩着水、飞快地走路的声音。
有人来了……周齐云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冷月。
等来的不是周丛樵。
而冷月仍旧坐着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屋门口出现了一柄油纸伞。周齐云看到,那人一进屋子就收起了伞,雨水顺着伞尖流下了,马上在脚边汇成了一个小水坑。
把伞靠在墙上,那人走了进来。
“是你?”周齐云惊声叫起来。
来人正是温言。
温言看了一眼周齐云,绕过周齐云,走到冷月的面前。
冷月抬起了头看着温言,只见他裤子、鞋子都湿了,脸上也挂着水,不住地往下滴水。
“温秀下午没了。我娘现在要见你。”顾不得擦拭一下脸上淌下的雨水,温言沉声说,听的出来声音的那一点点悲凉。
“你请节哀!”冷月站起来,抬头望着这个雨夜突至的少年,他的脸上是悲凉、伤心,虽然掩盖地很好,但冷月觉得一股从心里流出来的冷意。
冷月转身走进了内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出来。
披风是小姨前些时候就做好的,冷月在收拾“哑婆婆”遗物的时候在箱子底发现的,是按照冷月尺寸做的小披风。
“走吧。”冷月对温言说。冷月一边走,一边披上了披风,带上了披风的帷帽,系上了胸前的带子。
披风穿上后,冷月低下头就看不见她的脸了。
温言转身跟上冷月的脚步,一起向屋外走去。
“等会告诉你爹,计划启动了。要他做好准备。”周齐云一直像木桩一样站在堂屋里。
冷月经过周齐云的时候,轻轻地和他说了一句话,然后不管周齐云的反应,快步走出了屋门。
而温言则赶紧加快脚步,从墙边拿起了刚才放的油纸伞,连忙撑开,并排走到冷月旁边,将伞罩在了冷月的头上。
两个人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中……
周齐云还傻站着,突然醒悟过来似地追到屋门口想看他们的身影,然而只听到马车吱吱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只听的见哗哗的雨声了。
这就走了……
周齐云才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刚才冷月坐的椅子上,伸手握起了杯子,茶早就凉了。
这就是人走茶凉?周齐云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让他立刻就不好了。
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周齐云抬起头看屋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披着蓑衣出现在了视线中。
是爹爹回来了。
周齐云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向周丛樵迎上去。
“爹爹,冷月被温言接走了。”周齐云哭丧着脸,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回家告诉大人。
周丛樵好像没听见他儿子委屈的声音一样。
周齐云看着他爹脱下蓑衣挂在墙上,然后拿起了一边脸盆架上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水。
放好毛巾,周丛樵不管他儿子杵在他面前,绕过他,去到厨房,从灶火煨的锅里拿出饭菜,拿出一双筷子,出来坐到堂前的椅子上,慢斯条理地吃起来。
“爹爹,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周齐云愤愤地坐到他爹对面,看着他爹说道。
“冷月让你带了什么话给我?”周丛樵吃着饭,也不抬头看他儿子。
“冷月让我告诉你,计划启动了,让你做好准备。爹爹,什么计划,什么准备?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周齐云感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个两个都不告诉他。
让他特别气愤的是,温言也知道,参与其中,但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等会和我一起去一趟三十里外的清云寺。”周丛樵嚼着嘴里的饭,又喝了一口水,对儿子露出这样傻傻的表情也有点恨铁不成钢。
“去清云寺干什么?”周齐云终于觉得活过来了,无视着他爹的嫌弃,接着他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不耻下问。
“找空明大师。”周丛樵觉得最近他儿子的智商怎么越来越低了,难道是恋爱了?
不像啊,冷月可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的。
估计是少男怀春,单相思吧……
雨这么大,脑子不会也进水吧?
周丛樵在心里叹了叹气,无奈地想。
“找空明大师干什么?做法事吗?”周齐云有时候点有二,一根筋。
“去了你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周丛樵的好脾气在他吃完饭的时候也消磨得差不多了。
周丛樵几口就吃好了饭,周齐云收拾起了碗筷。
吹灭了堂前的油灯,父子俩各自拿下墙上的蓑衣披在身上。
两个人前后脚地走出了院子,没入了黑暗的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