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时过中午。
沙河大桥桥头一个茂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里。
老四徐虎,拿着20块钱巨款买来的望远镜,向西边的沙河支流之一的木刀沟观望着,他已经在此观察了八个多小时。
木刀沟,沙河大桥两大支流之一,它与孟良河并排由西向东,共同汇入大沙河。与孟良河的水流湍急河面狭窄不同,木刀沟的水位较浅,水流平缓,河面宽阔,最宽处竟有百十余米。不过它并不是常年有水,由于上游修建了大型水库,所以只是夏秋有水,冬季河水见底,通常结冰,春季则完全干涸。
接近傍晚,风云变幻。
深秋的风有点凉,天上的云有点厚重,可能快下雨了。
徐虎还藏在芦苇荡中观察着,虽然离得很远,但他仍然能从这高级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窈窕的白衣女子在木刀沟边缓缓而行,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另一边孟良河岸稍近一点的地方,赵老三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水里的挂网,眼睛一眨不眨。
徐虎活动了下已经麻木的脚脖子,侧过身掏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起风了,关窗户。
一里地外,接收到短信的秦疆又给另一个号码发出了一条短信:二儿,起风了,回家吃饭,你抓条鱼回来。
...
“滋滋”
五里地开外,木刀沟河边一个阴凉里,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吓了老二杨和苏一激灵,鱼竿差点掉河里,他为人狡诈,善于把握时机,可是身手却不怎么样,所以被老大秦疆派来“抓鱼”。安抚了下情绪,他紧紧攥了把裤腿,把竿扔进河里。
“艹,干。”压着嗓门,壮了壮胆,他观察了会儿,四下无人,拿起装着匕首和麻绳的黑塑料袋,朝着半里地外那个穿着白衣白裤的瘦弱背影走去。
......
约么五分钟后
天气稍显昏暗
孟良河的后山坡上
宋玉拿着杨和苏制造的弓弩就地趴下,瞄准着二十米开外,毫不知情的赵汉卿。秦疆拍拍宋玉的肩膀,微微示意后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大步向山下走去。
秦疆就快要走到赵汉卿跟前,赵汉卿还没有察觉,这不禁让秦疆有些失望,有些不平衡,有些感叹命运的不公。他从发任务的小混混那了解到,赵老三是要作为梅家的打手参加比赛的,拿了名次就有上百万美刀的奖金,就算挂了也有五十万的补偿金。秦疆思索着,自己虽然是个草根,但当年在部队里,怎么说也是全军区的比武冠军,还跟看好自己的老首长学习了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现在却混的还不如一个废物。是的,在他看来,有人都摸到了跟前,还没有感应到杀气的人,就是废物。
“东方h,太阳s,zg出了个毛zx......”
“喂?”
在秦疆走到赵汉卿背后不足2米的地方时,赵汉卿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也随之暂停了脚步。
“喂?能听到吗?”
“怎么样了?”
“嗯嗯嗯,好,好,千万不要怕花钱,你再出去买点补品。”
“没事,你做得对。”
“医生怎么说?”
“嗯,好。”
“挂了啊,有个老朋友来找我串门了。”
挂了电话,赵汉卿仍旧没有回头,径自点了颗烟,深吸了一口。他又从烟盒中抽出一颗小兰花,头也不回眼也不看,朝着身后随手一扔。
“不好意思,抽颗烟吧,刚才接了个电话,怠慢了啊!”
秦疆没说什么,不过此时他已经收起了那一分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分佩服。既然是练武之人,那就肯定能察觉出来周围空气里的危险气息,也可以说杀气,虽然自己并不会真的下手,毕竟他是老板点名要活捉的人。
“小兰花?呦!这烟不错,竟然还有呢?有年头没见过了。”秦疆走到赵汉卿边上,背靠着同一块大石头的侧面坐下。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我们村供销社买的。”
“保真不?”
“来路正。”
“改天我去买一包。”
吧嗒吧嗒,两人无语,各自抽着烟,望着滔滔孟良河水。风越来越凉,远处的天空已经能看到黑云中间游动着的闪电。
“黑云翻墨未遮山,”
“白雨跳珠乱入船。”
赵汉卿起头,秦疆接了一句,然后各自又点上了一颗烟。
“找我有事?”
“嗯。”
“什么事?”
“我老板,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
“你老板?”
“梅超群。”
“哦,就是梅玲珑的亲哥哥,那个变态?”
“梅玲珑?不认得。”
“嗯。”
两人再次无话,又是一支烟尽,各自点上一颗。
良久
“我可以打,但是我不想为梅超群服务,毕竟,他妹妹梅玲珑才是我赵老三的金主。”
“我说了不算,我也不了解他们内部的关系,况且我们也只是一次性合作。”
赵汉卿没有言语,秦疆继续说道,“梅老板说了,今晚,他亲自来请你去塞铁国。”
“如果我说不呢?”赵汉卿开口,随后转头看着秦疆,这个男人长相刚毅,眼睛狭长,一字胡,身材跟汉土差不多,不算特别强壮,却足够英伟,就像是博物馆里的兵马俑复了生。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秦疆也同时转头看向赵汉卿。在秦疆看来,赵老三要比照片里看上去更加瘦弱清秀,身上也没有练武之人的杀气,可从他的眼角泛的光看得出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阿玉!”
“嗖......”
一支弩箭应声射在赵汉卿脑袋旁边的石头上,距离不过三寸,崩起的石粉飞溅了他一肩膀。可赵汉卿仍旧泰然自若,眼睛都没眨一下,这让秦疆心里的敬佩之情,又上升了一个层面。
一声箭啸过后,只见一个年轻貌美,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的年轻人,端着再次装填好的弓弩从后山坡上跑下来,跑到距离二人不足五米的地方,一边跑还一边时刻保持瞄准的姿态。
“秦兄,初次见面,就送了我一个这么大的礼,哈哈哈。”
“嗯?你认得我?”
赵汉卿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可这让秦疆心里极不舒服,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嗯。”
“那你还敢独自一人,等着我们打上门?你难道就确定我们不敢动手黑了你?”
“哼哼,”赵汉卿随和一笑,“恰恰相反,你们有这个胆量,而且有这个能力,不过......我赌你们不会。”
秦疆往前走了两步,面对着河水,背过身去:“你怎么知道不会?”
“猜的。”
“猜的?哈哈哈......”
秦疆正要再说些什么,端着弓弩的宋玉却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娘了个腿儿的,还敢装b,我tm一箭射死你,你信不信,mlgb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骂,让赵汉卿一愣,他倒不是吓住了,他只是觉得,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美男子,一开口就满口喷粪,和他的颜值实在是格格不入,嘿,有意思!
“阿玉,冷静!”
“大哥,我tm忍不......”危险就在这一刻发生。
宋玉一边骂,一边跺脚。可万万没想到,脚底的一块鹅卵石,长年累月受到溅出来的河水冲刷,已经光滑至极,一不小心,宋玉崴了下右脚,慌乱间手指不经意扣动了弓弩的弩机。
“嗖......”
又一声箭鸣,那弩箭直直地朝着赵汉卿的面门飞去。等到三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见那支弩箭已经飞到赵汉卿不许一寸的距离。
“赵老三!”
“艹......”
“啪!”
伴着一声惊雷,天色骤变,乌云已然盖到了头顶,要下雨了。
一滴滚烫的红色液体顺着赵汉卿的眉毛流下来,划过他逐渐变得黝黑的脸颊。
“卧艹!”
谁也是第一次下手,宋玉和秦疆都吓得不轻,冷汗直流,整个背部都在瞬间湿透。
一秒
两秒
三秒
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赵汉卿仍然泰然地靠在石头上,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伤到的只是他眼角不足半寸的表皮。
“m,mlgb,你tm的这运,运气这么好?”
宋玉还在嘴硬,他一边骂,一边又慌乱的装上一支弩箭。
“啪!”
又伴着一声惊雷,宋玉手里的弓弩受力,摔在地上。秦宋二人转头望去,只见那弓弩已然摔坏,上面还插着一根漆黑的铁筷子。
闪电一闪一闪,映衬的天空忽明忽暗,秦疆朝着走下来的山坡顶上望去,只见那树丛后边探出来了一双猩红的眼睛。他看到一个长得同自己一样强壮的男人从山上一瘸一拐地走下来,腿上缠着绷带,应该是最近受过重伤。来人一脸杀气,左手提着一把砍柴刀,右手提着一把黑漆漆的短q。
“受惊了,三爷。”
来人一开口,就让人觉得,这声音仿佛被锉刀打磨过似的,金属般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毛,此人正是汉土。
“没事,多谢了,汉哥。”
“三爷客气。”
此时,宋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去找刚才那根弩箭,找了一圈,却只看到一节箭尾,而箭头不知去向。
“别找了,箭头被我用一根筷子砸断到河里去了。”那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人不禁有些发毛。
汉土走到近点,用刀架在宋玉脖子上,短q指着秦疆的脑袋。宋玉倒是不怕,一边被架着,一边破口大骂:“你有种动手啊,mlgb的,要不是老子没有趁手的家伙,老子一个回合就给你挑了。”
汉土和秦疆面面相对,互相研究着,都不理睬死鸭子嘴硬的宋玉,二人互相都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汉土回头看了一眼赵汉卿,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最先开了口。
“当兵的?”
“北疆战区,指挥部近卫军,特种侦察兵。”
“嗯,怪不得,手面手背都有老茧子了,看得出你有两下子。”
“你也是老兵吧?”
“不错,南疆战区边防军。”
“你手里是美刀m1911?”
男人有几个是不爱玩q的?别看火器出现的晚,但是q对男人的吸引力,是冷兵器所远不能及的。
汉土没有做答,他双手收了武器,从内兜掏出手机。
“喂?”
“到了?”
“嗯,带过来吧!”
......
过了片刻,一两电三轮从远处慢慢开了过来。
赵汉秦三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坐在河边聊着天,宋玉身手不错,但今天丢了面子,坐的远远的,左顾右盼,小声逼逼着,“玛德,牛逼什么劲儿啊,用q谁尼玛不会啊,有本事用刀啊......”
一分钟左右,电三驴子开到了跟前,坐在前边驾驶位的俩人反差极大,把宋玉都笑翻了:一个长得跟徐虎似的,但没那么高,皮肤黝黑,一脸横肉;另一个长得跟杨和苏似的,但没那么白,身材瘦弱,还穿了一身女人的白色衣裤。来的俩人,正是石龙和石头儿。
“三爷!”
“三爷!”
石龙石头儿上前作揖,像极了带甲不跪的古代将军觐见君王,这一幕让秦疆有些诧异,但可把宋玉给恶心坏了,道:“卧艹了,怎么个意思,哥几个?给老子面前拍戏呢?四打二牛笔是吧,有本事让老子叫我兄弟来,咱们四打四,分出个上下高低,nn的。”
石头儿肯定懒得鸟他,一边抽烟去了,石龙打开电三驴子的后车棚,拖死猪似的拖出来两个蒙眼堵嘴,五花大绑的“肥猪”。
见此情景,宋玉连忙上去查看,这两头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肥猪正是自己久等不来的救兵,原来他俩早就成了别人的俘虏,看样子还被虐待了一顿。
“二哥,老四!”宋玉悲从中来,倔强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把半尺长的小刀,把绑着两人的麻绳割开。
“老二,老四!”秦疆本想强撑着,一等援兵,二找机会,但他看到自己两个兄弟的惨状,也不由得慌了神,俯身上前。
石龙一脸冷峻道:“不是我们打的,我俩一人敲晕了一个,他们醒了自己跳车摔沟里去了,为了让他们老实点,只能绑上了。”
老二老四在老大老三的搀扶下强撑着站了起来,杨和苏一只眼睛肿着,一把从宋玉手里抢过小刀,对着赵汉卿等人虚弱的比划着,徐虎握着秦疆的手满心愧疚,嚎啕大哭,“大哥,对不起,喃和二哥拖后腿儿咧。”
秦疆双眼通红,喉头哽咽,心里满不是滋味儿,他觉得,千错万错,都是他这个当大哥的错,没有本事挣大钱就算了,还带着兄弟们走到了这一步。
他转过头,强忍悲痛说:“赵老三,江湖规矩我懂,可我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妹妹,你行行好,饶他们三个一条贱命,我秦疆自己留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要杀要剐,皆随你意。”说罢,他便直接跪了下去。
“大哥!”
“大...哥!”
“呃...大哥!”
秦杨宋徐,四兄弟紧紧抱在一起,让赵汉卿也是极为动容,这种深切的兄弟之情,不也是自己兄弟四人最珍惜的吗?
...
天已经完全黑了,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到身上,砸向河面。
“都走吧!”
“嗯?”
秦疆有些疑惑,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他望着吞云吐雾的赵汉卿,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不少的男子,真让人看不懂!
“你真能原谅我们?”
“不能。”
“那你这是?”
“你们不也是为了给灵儿赚点钱,治眼睛吗?”
“啊?你...你怎么知道?”
秦疆一脸不敢置信,自己是当猎人的,却被猎物给调查的一清二楚。
赵汉卿拨通电话,递给秦疆。
“喂?是大哥吗?”
“灵,灵儿?”
“你怎么样?你在哪儿?你有没有事?”
“哎呀,大哥,你到底什么脑袋啊,不是你预支了一年工资,让苏三姐姐来医院里给我交手术费的吗?”
“我??啊,对对对!瞧我这脑子,你现在怎么样?”秦疆看了一眼赵汉卿,一脸不敢相信。
“手术圆满成功!耶!就等过两天拆线啦!”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大哥你也是,预支这么多干啥,都用不......”
不等灵儿讲完,秦疆就挂断了电话,大步走上前去,照着赵汉卿噗通一跪。
“多谢三爷,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谢谢谢谢......”
看着长跪不起的秦疆,剩下三人,现在也都知道了具体怎么一回事,他们互相搀扶着走上前去,也同样跪下,默不作声。
“三爷,”秦疆大喊:“让我跟着你吧,就让我们四个跟着你吧,刀山火海,绝不后退,鞍前马后,绝无怨言。”
“三爷!”
“三爷!”
“三爷!”
秦疆一众四人,跪在地上齐声大喊:“鞍前马后,刀山火海!”
此时,已近夜。
风更凉
雨更大
赵汉卿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忽然从汉土手里接过手q,对着天空扣下板机。
“啪”
“啪”
“啪啪啪啪啪啪......”
八枪,引来了八道惊雷,每开一q,同时便有一雷炸响,八道天雷像是发出了八声龙吟。
天空下
一群人站在雨里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