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东方一抹金光微现,裹着那橘色的太阳、悠然缓慢的从那地平线上隐隐透出。
郭玉容一袭素衣,迎着那晨间的清露、站在了院中那一片芍药丛中。她脸上仍旧薄纱轻掩,是那位阴夫人的吩咐,故而她不得不从。
望着眼前这一片盛放的芍药,她清澈的眸间,竟就覆上了一层浅浅的忧色。
三日之前,元吉给了她那封信,说是若三日不见其踪,便就带上女儿拿着信件来这天策府找那位秦王妃。
初进这天策府的时候,她便看见那家人仆从们都在忙着打扫那院落,像是刚刚才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一般。这皇族纷争她不懂也不想去问,她只想知道元吉究竟何在?可是当眸光第一眼落在那位秦王妃身上的时候,自己的心、便就乱作了一团,头绪难解。
她当然知道他们大唐齐王也唤元吉,可是她却害怕那个视她犹如珍宝的男子真的会是那个李唐皇族的齐王。因为齐王不单有家室,且还侍妾众多,她郭玉容绝不希望自己也会成了他诸多宠妾中的任何一位。她怕,怕自己投下了全部感情的男子、却只能分给自己那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怜惜。她不要怜惜,她要的是爱!且是全部!
可这一切……
一滴粉泪落下,她闭眼深叹,便有些自欺的浅润开恬笑。
突然感觉腰间一只有力的臂膀紧扣,她微一凝眉,便睁开了眼,“你……”
“你一早上站在这里做什么呢?”第二个字还未出口,就听耳边沉重的一叹,然后便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裹带着几分疲惫与嘶哑,“盈儿,我好累!”
眸光骤然惊裂,郭玉容回转过身,便望着面前男子似是熟悉的轮廓。相同的面庞,相同的眼神,拥着自己的时候也是相同的一种神色,只是、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藏着一份难掩的戾气,只要细看他的眼底便可发现。
他的眼底有隐隐的杀气,而元吉的眼底就只有深情……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李世民看她满颜惑色的望着自己,霍然的一笑、一伸手便就扯开了她遮面的轻纱,“好端端的又戴着这个做什么?我们老夫老妻还用的着这般神秘么?”
郭玉容眉心一皱,深知这满脸疲惫的男人是错把自己认做了他的王妃了,故而慌乱之间、她便伸手想要将他推开,谁知这男人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就是紧紧的将她固在了怀中不肯撒手。非但如此,而且还在浅浅的笑着,
“别动!累了一天两夜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愿去想了,就只是想这样抱着你!”
郭玉容微有一愣,心竟被这句话给震了一下。
因为很多时间、当元吉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满脸的疲惫之色、搂着自己就不肯松手,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这么静静的搂着她不放手。
轻润开浅笑,她不再挣扎,双手、竟就环上了他的腰身。
“世民!”清浅的一声,裹带着丝丝的疑惑响在李世民的耳畔。
李世民眉心一皱,抬头循着那熟悉的声音望去,心中便是莫名的一阵愕然。侧脸再望一眼面前的女子,他就更是满颜的惊疑与不解。
两个女人,相似的面容、相似的身段,竟像是镜中的景致一般。
只是,身旁这个似是更加温和,且脸上还带着一种隐隐的不安神色。她低垂的眉眼,多了一份娇柔与魅惑,足能看得男人顿生怜惜之心。
李世民只觉得心头猝然一悸,忙就将光线从她脸上移开。
他知道盈儿不会如此,就算当年看见元霸的第一眼,她虽是心中惧怕却也仍旧要故作沉稳的隐匿住眸间那微有的惊灼之色,所以,这一定不是那个会跟自己厉声嘶吼的辛盈。
转过脸去,望着对面匆忙而来的瘦弱身影,仍是苍白到不见血色的容颜,但眼中盈然闪耀的光华却比那健康之人还要晶莹透亮,这是她独有的一份生动与灵性。
这个才是他李世民灵动却又沉稳的妻子。
微微的挑起唇边的弧度,他一脸馨暖的笑容、就朝着她跨出步子。
当然,辛盈知道面对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定是会有所质疑的,但是自己却也不懂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对吗?或者这个郭玉容是她辛盈的前世,也或者、这任由相似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总之这些都不重要,如今重要的,便是与自己长相丝毫无异的女子是元吉养在外头的女人,而元吉、却是死在自己剑下的。
一封纸卷,一封信件,一条丝绢,辛盈将这三件东西如数的摊开在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又是何等敏锐之人,望着桌上那纸卷与那书信相同的字迹,他便清楚了这其中的一切。
三弟对盈儿的深情他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可是他却并不知道那一份爱竟会深刻到了如此的地步……
拧住了眉峰一声浅叹,他便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圈住。
他知道,犹如当初宇文成龙的死一般,这一回三弟的死、定是在她心中留下了永久都磨不掉剜不去的影子。
虽然她爱的是自己,虽然她那一剑刺进三弟的胸膛也全是为了自己,但是他的心、却仍是泛着一股浓烈的酸苦与涩然。
“也许我真的不如元吉那样爱你!”淡淡的兰花香气飘进鼻端,可他却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了。
元吉爱她,深到刻骨,可为什么她会选了如此暴躁不懂珍惜的自己呢?仅仅是那从一而终的思想吗?不,绝对不是!他的盈儿并不是受着如此的思想长大的,在她心里爱才比贞洁重要多了,否则她不会那样给自己找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
那么,她只是太爱自己了么?就好像元吉对她的那份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微挑的唇梢,像是隐着一份淡淡的自嘲,他轻笑着,便将双臂收的更紧,仿佛害怕那股香气会随风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