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眼中本是清然的光线便就刻意的森冷、阴狠着。手中握住的银盏,也在一瞬之间就失去了原有的形状。
李建成见他如此,心中虽是仍有疑惑、却也已经松下了几分防备之色。摇头浅谈一声,他出口的音色似是有些无奈,“三弟,别怪大哥这样怀疑你,你要知道这如今的情势对我们已是非常的不利了啊。事实上,父皇当时虽然是将李世民下了狱,但是在他心里对张婕妤所言仍是有所质疑的。加上那秦王妃挑唆着女儿去春秀苑那样的一闹,这咱们精心所策划的一个好计竟这样轻易就化为了乌有,你说大哥我能不仔细提防着身旁一切的可疑动静么。”
李建成说着,深拧住眉间的纠结就更是摇头叹息。
他向来都知道那女人心思深重不好应付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女儿去打动父皇那颗已是摇坠不定的心。
难怪这三弟也会被她迷惑到了如此的地步,说不定他如此情重的背后还会有着什么难以言述的诡计啊。俗语说红颜祸国,一个被情迷住了眼的男人连江山都可以断送,故而、清醒的自己又怎能不防备着三弟会被她利用而做出了什么悔恨终生的事情来呢?
此番争夺,若是胜了便也罢,但最后若是败了,这三弟、可就真是算得上最为无辜的一个痴情种了!
不成,不成!绝对不能如此坐以待毙的等着那李世民得胜归来,必须、一定要想个法子让父皇再对他心有存疑……
眼中一道狠厉的阴光闪过,李建成微眯着眼,便轻轻挑开了唇梢。
由于向来对突厥的熟知,加上了三弟给自己垫下的坚实基础,李世民与突厥的这一仗只是用了短短的一月有余,即便是加上了军队来回行进的时间,满打满算下来、也不过只有两个月。
五月末,闷热潮湿的夏季刚至,李世民便已领着人马凯旋回朝。
三个月的牢狱生涯,李世民确实是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所以才一回京,他便已经开始为了回击而筹划部署着。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入了天牢都仍是可以出来,东宫定是已经急了心神随时都会再有对自己下手的可能。
可是如今自己手上已是没了兵力,单靠着那八百暗人与秦琼那些兵马定是不足以一举获胜的。古语有云:一猛将能抵千兵,故而如今最为关键的便是要联络那些被父皇遣散到了各地的旧部。
这一点可以着身上不曾任有半点官职的怀玉去办,因为他不受父皇的管辖而可以任意的四处游走,故而,联络旧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只是,这一次半点疏漏都不能出现,否则便就是无可预计的后果。故而,那些擅于谋略的文人也是需要去暗中召了回来的。可现今他们不是被贬就已成了父皇的朝臣,自己随意的一动估计就要引来了东宫的猜忌,这又该如何解决才是上策呢……
对于李世民回来之后的一切筹划,辛盈自都是看在了眼里的。虽然她也万分恐惧着这一日的到来,但该要来的、是怎样闪避也避不掉的不是吗?所以,她只能劝着自己一定要稳住心神,否则自己若是一慌,他怕就要更加担忧了。
端着一盅凝神的凉茶,她便停在了李世民的身侧,将那茶盅放到案上,“喝一口吧,定定心神。”
李世民举眸望她,看着她一脸的清然之色心中却仍是忧虑缠裹,一伸手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眸间的幽光却是愈加的浓重,深拧的眉峰也更是紧紧纠蹙,“盈儿,你说……真的就无路可退了吗?”
隐藏住眼中浅浅的忧色,她轻软的一笑,手指就去揉他深深揪住的眉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这不过就是史上所该有的,所以一切都会安然度过的。”
“可……”李世民仍是局促不安,抓住她手的手指,在这初夏的夜里竟是有些微凉,“可是如今我的手上根本没有兵力可以与他们对抗,这万一……若是有了半点的疏漏,你让我要怎样去面对那样的结果?”
凝脆的一声笑,听的李世民一阵愕然。举眸望她,却见她只是浅浅的对着自己笑。
当然,辛盈笑并不是因为觉得他的话有多么的可笑,而是、她想要让他松懈一下那紧紧绷住的神经。伸手端着那盏凉茶送到了他的面前,她更是满颜的温和,“暂且不要想了好吗?你应该相信我不会随意的拿这个事情来哄你的是吗?我的心中了然,所以,你也该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是啊,但愿一切都会好。
先祖带了她来,就定有带她来的缘故,即便是注定了今生不能与她相守,那么来生、她们照样可以继续相互陪伴的……
“爹爹?”明镜清晰娇柔的异常音调,打断了李世民暗自的凝想。他回神而望,却见女儿人立在门外,只将一张笑脸探了进来,瞪着那一双乌黑晶亮的眼朝着自己在看。
每次看见女儿,不管自己的心情有多糟糕她都能够将自己逗到失声而笑,想必今日、定又是她着了女儿来哄自己开心的吧?心头一阵的欣然,眼中深深的幽光便已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暖儿?怎么不进来呢?”
“嗯……”孩子转动了一下眼珠,似是在想着什么,停顿了半日她才又抬起小脸望向父亲,“娘说女孩子要庄重有礼,进门一定要先得到了别人的同意?”
他微微一怔,侧脸看了一眼妻子却是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因为他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能是从这个娇蛮的女儿口中说了出来的。而且女儿这故意要装听话、乖巧的模样也确实让他很是不惯。
收住笑意,他就微正了脸色,伸手端起那盏凉茶,“行了,爹爹同意你进来了,你可以不用这样辛苦趴在门上偷看了。”
凝脆的一声笑,孩子得到了同意自就不再拘束闪进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