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向来怕热,天稍稍一热她就言正义词的拒绝他对着自己‘动手动脚’。所以早在他们婚后的第一个盛夏,无奈的他就想出了这种聪明绝顶的方法:那便是在这床榻之下放一巨大的木盆,当中盛上一到两块巨大的冰块,以那冰块融化所散发出来的阵阵清凉来驱走那恼人的热浪。
她曾经笑说,这虽然像是个天然的空调,但却更加像是没有发明空调之前人们用来冷冻死尸的一种手法。虽然她的话极具调侃意味,但说这话的时候她人却是赖在床榻上的。当然,他就更不在乎,说就是真的成了死尸也要拖着她在身侧相伴,所以这辈子她都别想逃开。
是啊,真的是这辈子都逃不开了。
火热灼人的胸膛再次覆压上来的时候,那种冰火交错的感觉真是让她更加窘迫与难耐。微拧住眉峰,她便伸手再次抵住了那个胸膛,
“殿下……”
“不准你再叫殿下!”李世民故作愠怒的一声,顿就哽阻了她还未出口的话。她微有一愣,刚刚轻启开那红唇,便就被他指腹轻轻压住。仿佛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温和了眼中润泽的光芒警告于她,“也不准、再叫王爷。”
他轻软的话语,却是容不得半点反驳之意。就好似战场之上坚决果断的他般,信心十足到让她无言驳斥。
那样才是他李世民,雷厉风行、决策果敢。
轻轻一笑,她举眸迎上那一对神情热切的眼。眸光深邃幽亮,似是一潭不可见底的深泉、让她忽觉晕眩。难怪那些个女子都会毫无可计的对他生了情愫,怕也就是这一对可以惑人心神的眼、让她们全失了抵挡之力吧。
自己又何曾对这双眼有过免疫呢?早在那个月色如华的冬夜雪地,她就被这双眼蛊惑了心神。以至于一步一步、就朝着那个无法自拔的泥潭迈去,任由自己逐渐的深陷其中。
爱就像那毒品,明明谁都清楚那是不可碰触的东西,但却仍是抵不了那好奇心的驱使、想要一尝那毒药究竟有多煎熬与噬人心智,即便是为此而倾尽了所有、却还是甘心情愿。只因为、那噬人的毒药食之竟是那样的甘之如饴。
轻透的薄纱绣幔中,隐隐可以望见床榻上头两个相依而卧的人影。半开的竹窗中、一阵轻风随隙而入,卷着那些颜色清雅、素淡的纱帘幕帐一阵的翻飞。
轻柔蚀骨的阵阵低吟,伴着夏夜微风中随风轻散的香雾,氤氲了满屋旖旎的春色。
隔帘背后那个特制的摇篮中,熟睡的婴儿挥舞着有力的小手,自睡梦中传来一阵凝脆的娇笑,为屋间这已是漾溢的景致、更加增添了一份融暖之色。
许久的隐抑和节制于这一夕全然释放、自就转化成了无限的柔情。那一切的隔阂与犹疑,也在这温柔的一刻当中消失殆尽。
枕在他宽阔的胸前,辛盈似是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欣慰与安然。虽然,她真的很怕那个猜忌、疑心的世民再现在自己的面前,可就算那样,她也定是要全数接受咽下的吧,谁让自己前生欠了他呢。
前世债,今生偿。那是天经地义的结果。
所以不管将来的他会是怎样,不管将来还有多少的不堪等着她去面对,她都无可躲避的要去承受这个男人带给她的一切波折与风雨,只是因为、她嫁了他。
那一日,他说过,夫妻、便是一生的承诺。
一生!自己的一生有多长,她的心里清楚异常。还有十五年,自己必须要给他一个安稳、繁盛的天下。可是那座江山要用多少的鲜血来铸就、一想起来就让她觉得深感不安。
低低的一声叹息,她便将脸贴紧了那个胸膛。
“怎么了?”李世民听她低叹,本就不安的心更是缠裹了层层的疑虑,皱眉低下眼睫,指尖就轻摄主她的下颌,“你是不是,又后悔了?”
看到他一脸忧色的锁紧了眉头,辛盈倒是不由得一阵轻笑。伸手轻抚开他眉间的褶皱,她的指、便习惯性的拨弄着他手上银亮的指环,“后悔!我是想后悔,后悔不顾一切的任由自己爱上你、后悔答应了他们代替无瑕嫁给了你、后悔从瓦岗跟着你回来、我更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了陈姐去带那个该死的旅游团到昭陵,这一切都够我后悔一生的。可是,由得了我的后悔吗?就算再悔,如今我也已经是你李世民的妻子、是那四个孩子的母亲!”
“盈儿!”虽然她答非所问,但是她的回答却是说的他深深的一叹,纠结了眉心就将她紧紧拥住。半启的唇,除了叹息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他似乎总是不擅慰人,特别是面对着她。很久之前,她每次对着他痛哭嘶吼的时候他都不知所措,总就只是这样、静静的拥抱着她,极力的让她感受到他的心疼与怜惜。
十年的相伴,她自然也就懂他的无措与不安。每一次自己觉得委屈拿他出气的时候,他就总是这样静静的拥着她不放手,任由她无理的捶打与啃咬。她知道这就是他对爱的表达方式,他害怕放手之后会出现的那个结果。所以,她一旦发泄完了自己不满与不安的情绪,就会心生愧疚的对着他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深表歉意,然后落泪以示哀悼。
过往的一切是那样的美好,可是将来,会是怎样的猜疑、算计、争斗与血腥在等着他们去面对啊。父皇……干脆不说了还好,可他既是承诺了他,结果不但食了言,竟还要这样将他的功勋剥夺了赠给别人,就算再怎样忍让的人也是会心生不满之意的吧?更何况,他是那样傲然的一种秉性。虽然他是在说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是她却清楚、他的心里仍旧是会为此而生了根刺的啊。
许久的沉默之后,她终是如常的先开了口,“世民?”
浅浅的一声,落在他的耳畔。以往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此刻听来却是那样的亲切甜蜜。不忍破坏如此的美好,他微闭着双眼低低而语,“什么?”
“世民,你知道父皇诏你回京是所谓何事吗?”
“嗯?”他一个愣神,猛然睁开了双眼就垂首望她,“难道父皇召我回来,不止是为了要将那功绩留给元吉吗?”
“当然是。”看他如此的神情,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他说什么都不想计较,也就只是怕自己太过担心他与父皇之间的嫌隙,其实在他的心里、仍是对父皇的举动有所不满的。或者不是为了他自己,或者只是为了那些辛苦征战的将士,毕竟如今那样的局势、都是将士们好不容易拼杀得来的结果。他本就是极为体恤那些部将的,自己吃些亏可以忍受,但是他绝对不愿意让忠于自己的部将受了半点的亏待,这也就是那些将士们为何会如此忠于他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