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语中似是有了质问的音色。因为她确实不懂、因为她真的希望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醒来、那所有的悲苦便可以从此消失不见。
老人看着她脸上微薄的怒意,无奈的一叹之后才又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定会问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别人。可,你知道吗?你并不是无辜的。助他夺取天下就是你此生的职责,也只有将这一生完成了、你的未来才能与他永远相守。”
职责!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职责?前生欠了他的?可究竟是欠了什么会让她需要用如此之大的代价来偿还于他!
“为什么?我的前生、究竟是欠了他什么?”
“是啊,你欠了他的。”老人颔首,点头微笑,“你的前生,欠了他一个天下。”
“天下?”蓦地一阵愕然。
她知道自己前生必定是欠了他的,可让她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所欠的、竟然会是一个天下!难道自己的前生是个男人,夺了他的天下不成么?低低一叹,她举眸,“为什么、我会欠了他一个天下呢?”
“知道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吗?”
“当然。”她点头。那是千古的绝唱,又有谁会不知呢?可那跟她与世民又会有了什么瓜葛呢?难道……猛然间眉心一结,她便惊恐了脸色望着面前的画像。
老人象是已然猜透了她的心思,在那画像之上微微点头,“是啊,你猜得没错。虞姬与项羽,便是你与世民的前生,你难道没有发觉如今的世民身上、仍有楚霸王的影子吗?他前世为你失了江山,所以今生、你要来助他夺取天下以偿还前世所欠了他的一切情债。所以,不管将来会多么的让你不堪忍受,你都必须要咬牙坚持,这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更是为了你们两个的将来。”
“可……”她举眸,微拧的眉心尽是点点惑色与不解。
谁又不知虞姬为了能让项羽一心征战而挥剑自刎的故事?难道牺牲了自己性命来成全他的霸业、却仍是要被冠上红颜祸水之名吗?若如此都算是欠了他的,那么项羽为了江山而让她丢失了性命、这又该如何来计算呢?
眼神空洞的,她就望着地面无奈辩解,“虞姬不就是为了让项羽没有牵挂才会挥剑自刎的吗?她并没有拖累项羽去夺取天下,更没有断送了项羽已然到手的半壁江山,如果这样都要把那一切算到她的头上,那么项羽欠了她的、又该如何来计呢?”
老人微微而楞,半晌的沉默之后才又无奈的摇头,“可是你想过吗?以项羽对虞姬的用情之深,她就这样去了、对项羽来说一切就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取下江山本就是要与虞姬分享,可是虞姬没了,他一个人还要那江山何用?”
一个凄冷的微笑自唇角微微挑开,她仍是眼神呆滞的望着地面。
呵!怎么说都是虞姬的错啊!所谓江山美人只可取一,那项羽为了美人而放弃江山、却也要算在美人的头上。乱世红颜本就命薄如纸,却还要那娇柔的弱质女子担下那一切的责任。
项羽同虞姬,世民与自己。这一切,原来还真是人生轮回当中的因果报应啊。一个天下,竟是自己前生所欠了他的,难怪今世自己要来承受他自私到如此霸道的爱,因为那也是自己前生欠了他的啊……
“无瑕?”榻上的宇文意凝看着她坐在自己面前却只是呆呆的出神,不由得就是心中一动。她知道她自那一次重生之后便又添了许多的心事。许是那秦王着实是伤透了她的心,又或者……她是在忧心秦王此次回来之后会对父皇如此的做法生了不满?再或者,她也在疑惑陛下如此有失不公的安排么?
其实陛下的难处自己最是清楚不过的。可是……又该如何去跟她细说这其中的一切呢?当初刘文静之事就已经让秦王对那裴寂生了不满之心,若是让他知道了此次又是他在从中生事、以着秦王如今那样的个性恐怕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啊。
想到此处她舒展开了眉心就伸出手去,握起了辛盈置于膝上的手就刻意浅笑,“无瑕,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辛盈猛然一怔,顿就回过了神来、自唇角挑出一个刻意又是勉强的微笑向她看去,“没什么,只是今日母后生忌,想起了当初母后对无瑕的关怀与呵护、这心里难免就生了些感伤之意。姨妃娘娘不要介意才好啊。”
“瞧你这话说得!我们之间还用如此的见外吗?”宇文意凝温和着笑容,心中却也泛出了丝丝酸苦的味道来。想如今陛下虽是对自己恩宠尤加,这儿子未满周岁便又怀了身孕产下了这个女儿,这宫中哪一位妃嫔能有如此的殊荣呢?可……她的心中却也明白,陛下如此的疼爱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言行举止像极了已然过世的先皇后,那是万贵妃见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就曾经跟自己讲过的。
其实自入宫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独自终老的准备,却没想因为那已故的皇后,陛下对自己的宠爱已然超过了那两位地位盛极一时的前朝宠妃。
这种深宫的无奈与凄苦生涯本就不是她宇文意凝所期待的,可是命运有时候、似乎就总是爱拿人玩笑、耍弄。就好像她那个痴情却是苦命的侄儿一般……
辛盈看着宇文意凝渐渐冷淡下来的笑颜。那本是娇柔、亮丽的眸间也早已失去了当初明亮、皎洁的光泽。
想这深宫之中的女人,即便是得到了那个最高位者所有的爱恋与娇宠,心中定也是索然无味的吧?况这宇文意凝本是与自己年龄相仿,若要细细算来她还该称自己一声姐姐。可她一生为之所要依靠的男人、竟是已入暮年的自己的公公!
如此的比较之下,自己该是受这命运眷顾的吧?至少,自己与世民是为了彼此之间的感情才相守在一起的。虽然他的爱日渐的自私、霸道,可他对自己终究还是又着深切爱恋的,甚至爱到可以与自己同生死。
“娘娘,您该进药了。”女侍温软柔和的声音响起,顿就打断了两人各自的失神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