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盈眼见着两个孩子扯开嗓子如此拼命的哭喊,也就顾不得腹间那剧烈的生冷疼痛、想要推开他去哄那两个孩子,可刚一抬手,她才发现自己四肢竟已无丝毫的力气;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衣襟,用尽了全力深吸口起、她努力的想让要自己平静,然而出口的音调却仍是断续而微颤的,“你……你快松开我,去看看孩子好么……这样哭是要……是要哭坏的……”
“你就别再管孩子了好吗!”李世民焦急、惊骇之余,不免又是愠怒的一声吼了出来;当然、他是不想这样的,可是看着她痛苦到如此的神色,他就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低眼看见她已是泛白的唇上因紧咬而滴滴渗出的鲜红,他就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难耐程度!那点点刺目的艳红,仿就成了根根的冰刺一般、锥疼了他本已担忧不安的心!重重锁眉,他便更加收紧了搂着她的双臂,眼光却是落在了榻上哭闹不止的两个婴儿身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闹了好么?没有看见娘不舒服吗,你们就不知道要乖一点不要让娘担心吗?”孩子仍旧哭闹不休,他眉间纠作一团、更是无奈的叹气,“别哭了暖儿,爹爹刚才不是在凶你啊,你是姐姐、怎么可以带着妹妹这样闹呢……”
其实孩子如此凄厉的哭闹声,他也是心疼非常的,可是此刻她的状况早已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脏,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开怀中的她去抱那两个孩子……
一阵的焦急与无措之后,他便再次扯开了嗓子怒吼,
“人都死哪去了——”
“来了来了,”小丫头枚子听闻王爷又在怒吼、忙就丢下手中的活计挥帘而入。
她本就一直都是在外室伺候,这上房的内室没有吩咐她压根就是不敢随便进来的,没想这一进来就看见王爷这一脸阴森骇人的神情……幸而她也算是伶俐乖巧的,进了门来忙就自榻上抱起了一个孩子轻轻拍哄,
“怎么了王妃……”
单爱莲依着韦氏的吩咐煎好了汤药正往上房送来,没想刚刚跨进这上房的院门就听见了两个孩子死命的哭喊声;匆忙了脚步踏进内室,看见眼前这一切她就心头一惊,放下手中的托盘、她赶忙就从榻上抱起了另一个孩子。
而愠怒的李世民,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及时赶到而放下心头的怒火,出口的话语反倒更显愤怒,“一个一个、全都太由着你们了是吧!孩子这样的哭喊竟也听不见!你们把这天策府当成了什么……”
“殿下!”辛盈幽细的一声之后、便微微闭眼吸气以缓解胸腹间那难耐的疼痛,“你别再吼……会……会吓着孩子的……”
“好,我不吼、我不吼了!”看着她如此辛苦、吃力,他自是不敢违拗于她,只是将她深深的拥紧想要暖热她发凉的身体。这样的冰冷、这样的情景,实在是让他太过惊恐……
幸好,御医对着她的指尖一针下去,便已经缓解了她难耐的疼痛,泛白的双唇也渐渐有了血色、微微渗出浅浅的粉色。然而李世民却已被吓坏,除了不准御医离开之外,他更是神情忧虑的守在她的榻畔不肯离去。
辛盈看他仍有惊慌的脸色,也是明白自己着实又将他给吓得不轻;可、小竹刚刚过世,府中仍有许多的事物需要他去处理啊……浅浅的一叹,她便刻意的自唇角挑出几丝笑意来,
“你……快出去看看吧,小竹的后事都需要你去打理,你再不出去,下人们怕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没事,有绣儿呢,她会处理的。”他语言温软,只是握着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吻,“我可是再也不敢随便离开了!”
起身将她拥入了怀中之后,他便作深深的一叹。
什么洺州、什么刘黑闼……此刻的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想去管,他只想这样静静的守着她过自己的日子。军功、江山……那都不是他所想要的东西,他唯一想要的,就是与她平静、安详的厮守一生!
“我只想这样陪着你和孩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管了!明天……我明天就去跟父皇禀明,洺州就让别人去吧。或者,让尉迟将军跟秦将军去支援元吉也是一样的……”
“不!”她心头一动,忙就阻住了他的话。
当然,她不是怕这军功被元吉抢了去,而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今的形势。其实对于天策府如今这至高无上的地位,担忧的并不只是东宫而已;父皇虽然仍是慈蔼的笑容,但难免有那么些人会在他的耳边进言。之所以、他会用太子之位来承诺于他,便说明了父皇已经开始对他有了疏冷之意,否则,以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而言、父皇又怎会不清楚这当初最为骄傲的次子的心思呢?
况,自古就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话,这若是真的让尉迟恭和秦琼去了洺州,怕就正是合了东宫与元吉的心意……
想到此,她便轻轻的摇了摇头,“父皇为了要你去征讨洺州,已经对你下了那样重的承诺,若你坚持不去,父皇他即便不说什么、可心里总是会有疑虑的!自从大唐开立以来、你们父子间的关系已是疏淡了不少,即使父皇他对我们存有疑义、即使父皇的承诺是不是可以兑现,可我们为人子女、总是不该让父亲为之担忧的!”
是啊,他也懂。所以这些年以来,他都是竭尽全力的在为父皇分忧;因为他知道父亲身为一国之君的不易、更因为他懂得为人子女的义务;可这一次、他却实在是担忧着她啊!
“可是你这样的状况……我又怎么放得下心呢?”
“你尽管放心去吧,我可以向你保证、家里一切都会好好的,包括我在内!”辛盈说着,不禁又伸出了手去,轻抚开他眉间深深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