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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守望(三)

何筝喘着气敲响了钟启铭家的门,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和林冰吃过了烤肉,正好回到自家小区大门口。

他家离自己家并不远,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何筝听着电话里钟启铭的声音不对,又想到他是一个人,就立刻跑了过去。

敲了许久,门终于开了。

钟启铭裹着空调被出现在门口,他脸白如纸,嘴唇却殷红如刚吸了血。见到门外站着的何筝,他明明虚弱到浑身发着抖,站着都费劲,却仍是努力地对她笑:“姐姐,你来了。”

何筝进了门,抬手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顿时觉得烫的吓人,问到:“你怎么回事?傍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发起烧来了?”又打量了一番他的家,发现这里冷冷清清缺少人气,却也整洁干净,她又问:“你家有医药箱吗?”

钟启铭缓慢地挪到沙发上坐下,闻言点头,伸手指了指电视下的柜子,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

何筝翻出了退烧药,准备给他吃的时候,才发现他家连开水都没有,无奈转身去厨房,给他烧开水。

钟启铭看着何筝在自己家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忙碌,心里升起了强烈的满足感——他期盼这一幕不知道期盼了多久,今天终于让他等到了,他翘着嘴角,身体里的高热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等水烧开,何筝提着水壶走到客厅,把水倒进刚洗好的杯子里,放到茶几上晾着,又把药放到他身前,然后看着钟启铭问:

“说吧!怎么忽然就病了?”

钟启铭看着她利落的动作,脸色变得更苍白,他心里不可抑制地想着,姐姐怎么对照顾人这么熟练?他不在的这几年,是不是她经常这样照顾岑浪?

他不断揣测着,心里越发觉得难受,喉咙里忽然涌上一阵克制不住的痒,迫使他猛烈咳了起来。

何筝见眼前的人咳得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忙上前坐到他身边,去给他顺顺后背——其实隔着被子,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倒是很快就停止了咳嗽。

缓了口气,钟启铭垂下眉梢,沙哑的说:“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发起烧了,你知道的,我从小身体就不算强壮。”

其实不然,这些年,他坚持锻炼身体,连腹肌都练出来了,早就不易生病。为了让自己病倒,他足足淋了半个小时的冷水。

何筝听了他的话,并没有怀疑,毕竟小时候的“铭铭妹妹”就是个一推就倒的小可怜。

她问:“晚饭吃了吗?”

见他摇头,把放凉的开水移到他手边让他喝,又拿出手机给他点了一份清淡的瘦肉粥。

吩咐他:“等喝了粥再吃药。我先回去了。”便起身准备走。

钟启铭一听她要走,心里顿时一紧,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伸手把人给拽住,一个用力就将她拖进怀里。

何筝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里,愣了半秒,反应过来后,心里顿时涌上强烈的不适感,立刻就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使劲挣扎,吃惊又有些恼怒地说:“铭铭!你干什么!”

钟启铭感受到怀里人的抗拒,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忍着头晕目眩,紧紧抱住他朝思暮想的人,轻喘着在她耳边说:

“姐姐,我只有你了,姐姐,不走好不好?”

滚烫的呼吸喷在何筝耳朵上,让她浑身汗毛都立起来,那股不适感已经达到顶峰,她咬牙发狠的用胳膊肘往他腰上一撞,趁着他因为腰被撞疼手上力道放松,身体轻微摇晃的一瞬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刚准备快步离开,不想又被他抓住了手。

他烧得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嘴里还在不断呢喃着:“姐姐,你别走,我不准你走!”

何筝深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动手,不能动手!这是个病患,打病患不道德!

她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带火气,咬着牙说:“行,我不走,只要你别再像刚刚那样!”

钟启铭红着眼睛里瞬间浮现水光,高热让他混沌的脑子再也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他委屈的低声说:“为什么?岑浪能抱着你,我为什么不能?我……我也是从小就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能接受他的怀抱,我就不能?姐姐?你告诉我,为什么?!”

何筝被噎了一下,难道他今晚也看见了小浪花发疯的失态样子了?

不!那时就她和小浪花两个人在,他不可能看到!

她心里又骂了一遍岑浪这混蛋,让她丢脸丢到这里来,一边不动声色的套他的话:“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人抱着了!”

“你就有!在他女朋友生日那一天!让他抱了好久!你知道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时,心里有多难受,多想把你扯过来吗?!”

原来他说的是黎阳生日那天,何筝松了口气,不过一想他话里的意思,又觉得不对劲,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不会的!她立刻又否定自己的猜测。

“那不过就是游戏,岑浪是在玩大冒险。铭铭!你……”

“姐姐,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和岑浪亲密无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愿望只有一个:你来我身边好不好?”

何筝诧异地看着他,她听到了什么?!

这么荒谬的话他怎么能说出来!

她心里发怵,一把甩开他的手,快速的说:“不可能!当年你已经知道我的选择,现在也是一样,你和小浪花永远比不了。我一直当你是弟弟,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不顾他还发着烧,就立刻慌不择路的冲出了钟启铭的家。

仿佛身后有猛兽追逐,何筝一路狂奔,穿过街道,回到了熟悉的小区。

被寒夜的冷风一吹,她放缓了脚步,乱糟糟的脑海与狂跳的心,才渐渐静下来。走到花坛边时,她顾不上干不干净就坐了下来。

今天真是……就不该出门!瞧瞧自己都遇到了些什么事!

她拍拍额头,叹了口气,心里又浮现铭铭刚刚的话——你为什么能让岑浪抱?你为什么能接受他?

是这样吗?

她茫然地想着,从小到大,与小浪花太熟悉了,不说拥抱,自己十岁了还和他一起睡过一张床,虽然是因为小浪花的爸爸妈妈让小浪花受到了伤害,如果换了个人,自己还能那样肆无忌惮的去亲近吗?

难道自己对小浪花……

不不不!是因为小浪花是发小,是“哥们儿”!

可是,又怎么解释刚刚自己被铭铭抱住那一瞬间的反感呢?

铭铭同样也算是发小啊!而且他小时候又乖又听话,自己被他抱住后,怎么就这么别扭?

一定是他长大了!样子变得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又隔了几年不见,生疏了!

何筝在心里使劲的说服自己,心底那个让她不愿也不能的念头刚一露点苗头,就被狠狠摁死。

忽略了心中隐隐的不安,她定定神,想起铭铭还在发烧,于是拿出手机,用哄孩子的语气,给他发了信息:

【别忘了吃退烧药,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永远会是你的姐姐。】

铭铭很快回复:【嗯,我烧糊涂了,今晚失礼了,对不起!姐姐。】

何筝叹口气,给他发了个“晚安”就收了手机。

想不明白铭铭为什么会这样,她并不好,也不优秀,小时候天天就知道惹事,铭铭怎么就对她起了心思。

又回想起小时候的种种,越来越觉得困惑与不解。

她在冷风中坐着发呆,过了很久,久到夜里起了雾,冻的她浑身一哆嗦,才回过神。

起身活动一下僵住的四肢,她转身往自己家走去,夜不归宿,是会被老爸鸡毛掸子“伺候”的!

“筝筝?你这么在这里?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回家?”

一道熟悉的清亮嗓音在身后响起,何筝回身顺着声音看去,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只见对方脸上写满担忧,眼里全是对自己的不认同。

她今晚受到惊吓的心忽然就委屈了起来,低声说:“就要回去了,你也刚回来吗?”

岑浪看着小骗子见到自己后立刻红了的眼眶,心里一慌,立刻如针扎般的疼了起来,他对她伸出手,说:

“过来。”

何筝不想过去,她忽然有点怕,到底怕什么……她不愿多想,说了句“太晚了,我回去了”立刻转身往前走,

“啧!你给我站住!”

何筝不但不理,反而走得更快了。

听着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何筝拔腿就跑,跑没两步就被身后的人追上,随后被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手轻柔的抚过她的眼睛,小浪花透着紧张的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遇到什么事了?”

何筝闭上眼睛,感受到小浪花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包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落下来。

真的不一样!铭铭的拥抱让她无法忍受,而她被小浪花抱着时,却觉得……

她是真的只对……只对小浪花…

她怎么可以这样!

骤然明白的事实让她难堪不已!

何筝心里对自己唾弃又厌恶,一时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岑浪见怀里的人哭得更凶了,连忙把人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轻擦着眼泪,一边着急慌张地不停询问:

“怎么了筝筝?别哭,别哭!告诉我你怎么了?”

何筝忍不住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无助得像小时候第一次被爸爸妈妈送到别人家帮忙照顾她一样,除了哭,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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