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皇宫回来之后,悠然已经四五日没见过奚佑安了。
往常他忙起来虽说也是整天见不到人,但总会在晚间抽空过来陪她下棋喝茶。联想到那天在宫中奕洲宸急匆匆求见太后,想来朝中必有大事发生。
没有奚佑安的许可,她也出不去重镇司,悠然只得每日在棠梨院中画些花花草草打发时间,朝雨在她身边做自己的针线活。她从小舞刀弄枪的,母亲也不大会这些女红针织的,她身边没有个教养嬷嬷,因而并不会这些女儿家的技艺。
朝雨凑过来看她画的画,“小姐,这桃花还怪好看的”
悠然白了她一眼,慢悠悠说道“这是梨花……”
她只对画画有些兴趣,说起来这两样还是自己的师父文非鸣影响的,她师父号称“画绝”先生,每年来谷中求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师父他老人家有个坏毛病,画了就爱撕。
悠然觉得这个毛病顶不好,那些画她左看右看觉得都挑不出毛病,一幅画能换不少银子,师父着实跟银子过不去。
不过就因为他爱撕画,他一副牡丹图从五十两银子涨到了五百两,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不由得对师父佩服五体投地。
小时候她跟水烟萝发觉了商机,将他还没来得及撕的画偷出来,卖了之后两人平分,靠着师父发家致富。师父他不知道这些,还以为市面上他的真迹是仿冒的呢,好几次捋着胡子都说画的真像。
如今师父云游也快回来了,还挺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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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用罢,估摸着奚佑安不会过来,悠然吩咐朝雨早早准备沐浴。
朝雨高兴的准备沐浴用的花瓣和玉皂油,她很喜欢伺候悠然沐浴,因为这是她家小姐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白天的她看似悠闲的画画下棋品茶,却始终盛着心事,眉头从来没有舒展过。只有在沐浴时,氤氲的水汽包围下,小姐的脸庞温柔娴静,她才能久违的看到小姐的酒窝。
悠然一个猛子将自己埋在乳白色花瓣水里,良久不露出水面,腾然一个水花,露出水面,这是悠然独特的解压方式,朝雨早就见怪不怪。
这时外面有侍女来报,奚佑安来了,在外间等候。
奚佑安坐在藤椅上,手里摆弄黑色棋子,一下一下敲击着棋盘,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瘦削的下巴上隐隐一层黑色胡茬,抿着嘴角目光暗沉。
一抬眼,看到悠然朝他走来。刚沐浴后的她,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湿漉漉凌乱的披在肩上,被水汽浸染后的小脸红彤彤的,穿着一件素粉丝单衣,胸襟处的扣子松垮扣在一起。
看着这样的她,奚佑安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赶紧别到一边。
“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来过来了”悠然坐到他的对面,端起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叶家出事了”奚佑安说道。
“啊!出什么事了”
“从上次和司马萧面见陛下之后,大理寺又严审了叶家的人,前日一个叶家军副将招供,说叶承洛投靠了韶国,还泄露了南五城的城防图,叶承洛假死是为了逃脱。”
“然后呢”悠然听的目瞪口呆。
“在叶承洛的书房也发现了和韶国来往的书信,证据确凿,坐实了通敌。陛下大怒,昨日下令将叶家满门抄家,原本叶家人丁单薄也没几个人了。那叶老将军痛骂皇室无情,他叶家世代忠烈,为奕氏王族抛头颅洒热血,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骂完悲愤的触柱而亡了。”奚佑安一口气全说完了,抬眼看悠然的反应。
“那叶承洛呢,找到了吗?”
“你倒挺关心他,没有找到。现在他已经是举国头号通缉犯了”奚佑安说道。
“我不是关心他,我是关心初夏”悠然没好气的说道。
她接着说道:“你相信叶承洛通敌吗?我总觉得这里面有疑点,感觉说不上来,就是太顺了”
“相信如何,不相信又如何,现在关键是陛下信了,陛下要叶家军不存在,叶家就一定要倒,明白了吗”奚佑安冷冷的说道。
他早就看透了皇室无情,不管皇帝和太后怎么争,对面叶家,他们口径一致,他们都不希望有这样一个强大到功高震主的叶家军存在。谁会真的在乎叶承洛是不是真的通敌叛国。
狡兔死,走狗烹。如今的北渊国强大无比,不再需要仰仗叶家。没了一个叶承洛,正好再扶植一个忠心耿耿的傀儡将军。
悠然点点头,虽然他们都知道所谓的“通敌”疑点遍布,但真相都不重要了,这结果是大家都皆大欢喜的。
“这两日我一直在处理这些事,两日没有合眼了”奚佑安疲惫的闭上了眼,手指按压着太阳穴。
“那你还过来,快去休息啊,你不要命啦”悠然脱口而出,说完意识到自己管的太多,下意识捂住了嘴。
“我过来是为了跟你说,叶家现在是倒了,但叶家军不能没人管,所以陛下下一步必定会扶植自己的亲信接手”
奚佑安看她疑惑的表情,接着说道:“所以,接下来,我要努力接手叶家军”
奚佑安不是一时兴起,实在是觉得自己力量微薄,没有能力保护好悠然,现在的朝局暗流涌动,敌人在暗他在明,他不敢赌后面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
重镇司要职远不如一个有兵权的将军,也远不如一国之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爬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要变强,强大到藐视所有人,强大到可以保护眼前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