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
庄旭太子与竟允一早离开太子府,随门客齐为聪到云端城外的青松岭,一路上马儿跑得非常快,约摸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青松岭脚下。
门客齐为聪左右看了看,除他们三人再无旁人,方才三声长哨,就见不远处两棵葱郁的大树上分别飘落两个黑衣客,一高和一矮。
这五人拣了个隐蔽处说话。
高个子的黑衣客说:“我们在东庄与南吉的交界处南关,看到了智无双。”
竟允警惕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告知此事?”
高个子刚一犹豫,矮个子的黑衣客已上前一步,拱手说:“我们虽是南吉的江湖中人,但早有耳闻东庄太子为人十分仗义,常常收留落魄的江湖人士,出手极为阔绰,所以前来告知智无双的下落。”
庄旭太子轻蔑道:“讨赏?我虽不吝惜钱财,但也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随便来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说句看到智无双,我就信了?我不但不会信,还会对骗子施以重刑!”
那二人拱拱手,异口同声道:“此事千真万确!”
高个子黑衣客接着道:“智无双已被我们的兄弟控制住,智无双说了,只要东庄太子亲自前往拜师,他一定会收您为徒,传授治国平天下的本领。”
竟允嗤笑道:“你们怎么不将智无双押来?”
庄旭太子低喝竟允:“不得无理!”
又对两个黑衣客道:“空口无凭,如若你们没有证物,我不会相信。”
两个黑衣客犹豫着。
门客齐为聪见状,吓了一跳,为自己在茶楼里轻易相信了这二人的话感到后怕,质问道:“怎么,你们俩啥也没有?连封智无双的亲笔信都没有?”
高个子的黑衣客额头现着细密的汗珠,语速迟缓道:“亲笔信智无双,不愿意写。他只让,我们俩捎来一句话,说,这句话很管用,东庄太子听了,就能明白。”
竟允催促道:“快说!”
矮个子黑衣客不像高个子那样害怕,他从容地接过话来:“智无双说,天上的街市和地上的街市不一样。”
庄旭太子听得一头雾水,这天上有没有街市也不是智无双说了算吧?可这样奇怪的话,一般人也说不出来啊……难道是指他是东庄太子,所以他与一般的民众是不一样的?智无双因此愿意收他为徒?如果是这样,智无双又为何要东神西隐,直接来东庄云端城找他不就可以了么?
由于无法判断这句话是否真的出自智无双,庄旭太子决定先观察两天再说:“我这两天手头上还有些事未处理完,抽不开身。你们二人先在云端城外找个客栈住下,待我手头上的事办完,便随你二人前往南关边境面见智无双……这样吧,齐为聪,你跟他们一同去找客栈,他们毕竟不熟悉此地。”
高个子黑衣客连忙道谢:“承蒙东庄太子的信任,不敢耽搁您的时间,我们就此道别,盼您尽早前来。”
庄旭太子客套道:“二位侠士客气了。”说完转向竟允吩咐他拿些银两给那二人。
回到太子府后,在后花园陪着庄旭太子晒太阳的竟允突然想起矮个子黑衣客有点面熟,又见主子也正轻轻皱眉,似是在思虑青松岭密谈之事,便低声道:“属下细细想来,那矮个子的黑衣客似曾相识,虽不知在何处见过,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南吉人,肯定是我们东庄人!这二人多半是骗子。”
庄旭太子半躺在躺椅上,拨弄了下腰带上的梅花纹玉佩,凝神沉思片刻,方道:“可是,我们的人一直没有智无双的消息。”
竟允小心问:“您的意思是?”
庄旭太子觉得阳光有些刺眼,闭眼道:“已经派了人手盯着他们了,是真是假,他们都跑不掉,关于这一点他们自己应该也很清楚。如果到了南关边境,没有智无双,他们只能以死谢罪!为了些许钱财而冒着失去性命的危险,不值得吧。”
竟允猜疑道:“也许他们另有目的。”
庄旭太子调整了下身姿,往上坐了些,思索着道:“调虎离山么?这云端城里有什么事需要避开我而为之的吗?还没有吧?伯秋一天天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盎之才年仅六岁,其母安贵妃也不必如此之早就动皇权的心思吧。此时她若想争取智无双做盎之的老师,无异于以卵击石。所有人都看得见,父皇有意让智无双收我为徒,安贵妃又怎会不知晓?以她玲珑的心思,触怒龙颜的事她从不会犯。”
竟允细细听着主子所说,觉得甚是有理,越发相信自己的心思真的是幼年时的被村里的大妈大婶给带偏了,多疑。
第二日又是一早,庄旭太子晨起至寝阁窗边,松松胳膊、松松腿脚,活动着身体。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府丁及丫头们的小声嘀咕,他仔细一听,说的都是一回事。大意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庄旭太子正寻思着什么意思,就见竟允领着府里的庞管事进了寝阁的前厅。
庄旭太子看着他俩道:“何事?”
庞管事向他禀告道:“主子,街上大清早的到了从南吉来的商队,很快满大街的人都在谈论智无双在南关边境。”
庄旭太子与竟允对视了一眼,便让庞管事先退下。
庄旭太子质问竟允:“人人都知道智无双在南关边境,独独我们的人不知道?”
竟允心头一沉,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皱眉道:“照理说不应该呀,此事必有蹊跷。”
庄旭太子极没耐心地道:“这满城的人都在说谎吗?”
竟允没答,而是问:“主子相信智无双就在南关边境吗?”
“我相信。”庄旭太子肯定道,“去准备准备,午饭后随那两个黑衣客去南关。”
“可是……”竟允欲言又止。
庄旭太子疑问地看着竟允,竟允才接着道:“这还是太子第一次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东皇若是知道了……”
庄旭太子见竟允忧心忡忡的模样,有一点感动,他上前拍拍竟允的肩,反过来宽慰竟允道:“没什么,只是去一下边境而已。让庞管事明日奏报父皇即可。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有事。你的武功可是在张往之上啊。”
庄旭太子的信任让竟允颇为动容,他点了点头,就出门去准备行李。
伯秋侯府的常管事大清早的从外采买回来,去账房的途中,见不远处的伯秋侯正抬头欣赏着云天,便特意走了过去,施了礼。
伯秋侯点了点头,看着常管事,也不说话。
常管事忽然觉得伯秋侯似乎知道他是特意上前来打招呼的。
常管事“嘿嘿”一笑,开口说起刚才在外边的所见所闻:“主子,街上的人都说智无双在南关边境。对了,有人看见庄旭太子一行人出了云端城,一路上扬鞭催马,急匆匆的,像是赶着去办什么要紧事。”
伯秋侯点头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常管事很纳闷地望着伯秋侯离去的身影,小声自言自语:“怎么感觉是专程来听这事的呢。”
伯秋侯来到前院,问了一个消极怠工的府丁:“看见陈跑没?”
那府丁似想起了什么来,突然兴奋道:“先前府里飞来一只信鸽,陈侍卫看了信,立时又惊又怒,骑上马就一路急奔,问他怎么回事也不答应。”
伯秋侯冷声问:“多久了?”
府丁转了转眼珠子,估摸道:“有半个时辰了吧。”
话说陈跑骑马一路奔向云端城外的三世客栈。
临近时,遥见太子府的门客齐为聪闪进三世客栈,陈跑突然起了疑心,跳下马来,将马拴在隐蔽角落,自己则悄悄接近三世客栈的后院,再爬上后院里最高的一棵大树,由上而下俯瞰三世客栈的后院内庭。
只见内庭十分安静,客人们退房的退房,进住的进住,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正当他准备离去之际,二楼东面的房间传来吵杂声,似有桌椅被怒砸,还有男子的争吵声。
陈跑不像先前赶来时那么火急火燎,他将四周巡视了两圈,总觉得奇怪,那间房传来如此之大的动静,而内庭里的人似乎个个充耳未闻!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速速离去!
待陈跑回到伯秋侯府,门郎上前告知,伯秋侯正在书房候着他。
陈跑择了条最近的府道,往书房大步走去。他才刚推开书房的门,眼前银光一闪,惊得他急转身避过,叫道:“是属下啊。”
屋里传来伯秋侯清冷的声音:“进来!”
陈跑进得屋来,一脸不明的将房里四周扫视了一圈,才愣头愣脑问道:“主子为何要飞刀啊?”
伯秋侯神声不畅快道:“你已不是智力单纯的孩童,紧急时刻,怎么就不先用用恼子,再行事?急巴巴的跑去三世客栈做什么?”
陈跑惊异伯秋侯居然什么都知道了,好奇道:“您是生了千里眼么,怎么属下还没开口禀报,您就什么都知晓了?”
伯秋侯看着陈跑沉声道:“唯有急事令人着急,天底下最急之事莫过于救人一命。你连与我说声的功夫都没,自然是去救姚克和徐虎。”
见陈跑都听愣了,伯秋侯顿了顿,方才又道:“然而那只信鸽是庄旭太子放的,他想知道智无双在南关的消息是否与我们有关。而你的匆忙现身施救,只会令我的计策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支飞刀让你受点皮肉之苦,长长记性,你说合适不合适?”
陈跑眯眼笑答:“合适、合适。其实属下也没现身,突然开了窍,冷笑一声就回府啦。不过,庄旭太子怎么就轻易相信了街上的传闻呢?属下不是说主子您的计策不妙啊,就是好奇。”
伯秋侯有些自得地问:“若你刚才一进府门,便有人告知你,你的母亲在乡下杀了人,你信吗?”
陈跑摇摇头:“不信,属下的母亲秉性纯良。”
伯秋侯接着问:“你再往前走,在前院遇到了常管事,他也告知你,你的母亲杀人了,你信吗?”
陈跑答:“半信半疑。”
伯秋侯再问:“接着你到了书房,我说的和他们一样,你还会不相信吗?”
“属下会立刻转身回乡下。”陈跑服气了,又问,“这是在兵书上学来的计策?”
伯伙侯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算计他人的同时,他人也在算计着我们。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听懂了。”陈跑回答,又担心道,“姚克和徐虎他俩该如何脱身?”
伯秋侯站起身来,行至门廊,一面逗着木笼里的红嘴蓝鹊,一面问陈跑:“你可见过杨絮?”
陈跑想了想道:“跟柳絮差不多吧。白雪纷纷何所似?未若柳絮因风起。很诗意啊。这跟姚克和徐虎脱身有什么关系啊?”
伯秋侯觉得陈跑应该多动动脑子,就没说答案,随口道:“且看吧。”
陈跑很想知道姚克和徐虎到底要怎么脱身,可是见伯秋侯全神贯注地逗鸟玩的样子,就知道主子是不打算说了,只能自己一个人猜来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