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坑底出去的时候太阳正盛,三个人的肚子不知已经叫过几轮了,我是饿过头了又饿过头了,谷叔背着我,胥照青走在前面,往山下走。
只是他们走的路偏,哪儿偏往哪儿走。
“怎么不走大路?”我问。
胥照青立即回复:“走小路快。”
真是谎话拈手就来,这哪有路?分明就在毛草里乱穿好吧。
“还要多久,腿好痛,我不想变瘸子。”我催促道。
“快了快了,悦悦你放心,舅舅我不会让你变瘸子的。”胥照青拍着胸脯保证道。
林子还没走出去,就遭遇了一伙蒙面人刺杀,激烈打斗中,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头是不知道磕哪儿了,当即就昏了过去,但是腿是真疼,这腿,八成是废了。
滚下去之前,我看见谷叔和胥照青身上都被伤了好几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添了几道伤。
而且伤口的血都是黑色的,麻蛋,刀上还抹毒!!!
看来,功夫高不仅怕菜刀,也怕群殴,不,群杀;还怕中毒。
希望谷叔和胥照青福大命大,能逃出生天吧。
这么一折腾,我是从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变成一个体弱多病的瘸子。
是的,我这个人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死。
要知道,我这些年多少次从鬼门关爬回来,黑白无常带不走我。我估摸着是我命硬,阎王爷不收我,这样一合计,我觉得自己铁定是长命百岁的命,所以从来都不担心自己会死。
这次也是,所以我能再次醒来我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觉得这一觉睡得有点儿长。
睁开眼就看到高高的房梁和黑色的瓦,没看见蜘蛛网,打扫得挺干净。
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我的腿已经消肿了,也不是那么疼了,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
环顾屋内,除了一张床就是一张桌子,墙角放了一个箱子。屋子不大,收拾地挺干净。
也不知道我这腿能不能随便折腾,也就没挪动,看清了自己所处环境,我才大声道:“有没有人啊,我醒了!有没有人在家?”
等了一会儿,门推开,一个清秀少年推门进来,身上透着一股质朴的气质。他端了一碗药进来,拿了一把蒲扇,碗里的药还冒着热气。
看见我醒了,他笑着问:“醒啦,我刚把药剪好,你靠墙坐一会儿,我给你把药煽凉。”
“嗯,谢谢,是你救了我?”我往后挪了挪,靠着墙坐,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真是奇怪。
“说不上救,我只是把你带了回来,救你的是马大夫。”他在床沿上坐着,轻轻扇着药里散发蒸腾的热气。
“你和马大夫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腿,没瘸吧?”我有些忧愁地看着我的腿。
他笑容干净语气温和,说:“没什么大问题,你的腿能慢慢走,只是不能跑跳,现在还没恢复,先不要下床走动;你身上的伤口不深,快长好了,只是中的毒太过霸道,中毒时间又长,对五脏六腑造成了损伤,毒都清了,但是身体就弱了些,往后要好好养着。”
那还好,不影响我活到一百岁。只是,我的伤口快长好了?
“我睡了多久?”我后知后觉抓到重点。
他想了想:“算算时日,你睡了有十一日了;本来三天你就该醒的,马大夫担心你醒来受不住痛,所以让你睡到伤快好了再醒来。”
“这十一天里,梁京城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听说纪府刚寻回的大小姐失踪了,纪府在四处寻人,胥府小少爷被刺杀,天子震怒下令彻查,这一阵儿梁京城里查得很严。”
胥照青没事就好,至于纪府寻我就先寻着吧,等我养好伤再回去吧
“那还真是大事,现在的贼子还真是胆大妄为,天子脚下也敢行凶。”我松了一口气,道:“对了,我叫皎悦,皎皎月光的皎,欢悦一生的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梁京,梁京城的梁京。”他也和我一样自我介绍道。
“梁京,梁京,你名字真好听。”我看着梁京的侧脸,想到梁京城的繁华,比我见过的许多城池都壮观,这大概就是大梁气象了吧。梁京,真是个大气的名字。
“皎悦,你的名字也好听。”他低低笑了一声。停下扇子,试了试碗的温度,然后端给我:“不烫了,喝药吧,早些养好伤,我送你回去。”
我咕噜咕噜几口就把苦得不要不要的药给喝了下去,嗯,是钱的味道。我舔了舔嘴唇,上一次喝药是什么时候了?
我身体一向很好,极少生病,就算偶感风寒,拖一拖,过两天也就好了。荷包无银钱,看不起大夫吃不起药,连病都不敢生。
“梁京,你放心,等我回去了,这些日子借住在你家养伤和看大夫、抓药的钱,我全部都给你,大家都是穷人家,挣钱不容易。”我道。
梁京拿着空碗站起来:“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梁京和他姐姐一起住,我身上的衣服是她姐姐换的,药也是他姐姐上的,她姐姐是个很好的姑娘,煮饭好吃,细心又温柔,女红极好,虽然不识字,但是却都很知理。
梁京的姐姐叫梁英,我叫她英姐姐,更喜欢和梁京一样喊她姐姐。
看到梁英,我总会想起给我起名的郎芳姐姐,她们一样的细心温柔,做饭好吃。
梁京爱看书,看书的时候专注又仔细,我不识字,好奇他看的书上都写的什么,他就念给我听,还细细给我讲是何意思。
醒来我又在梁家住了五日,伤口已经结疤了,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还不能用力,梁京就给我做了对拐杖。
梁英绣了一个精致的荷包送给我,大概是因为她在屋里绣荷包的时候,看出了我对荷包藏不住的喜欢。
这是我的第一个荷包,还厚着脸皮央着梁英在荷包上绣了两个字,收到荷包时我就喜滋滋地贴身收好。
梁英送我回的纪府,梁京看家。
再次回到纪府,我第一次看到了阿阿,我现在都还想的起来,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端丽冠绝,肩如削成、腰若约素,这是很多年以后,我读书识字所认为最贴切的形容。
她站在母亲和纪重商中间,容色关切,母亲面上看不出紧张,纪重商摆着一张臭脸。
父亲是唯一看着紧张我的人,见我拄着拐,三步并两步就走到我面前,道:“皎悦,没事吧?你这腿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道:“父亲,我没事,再养一阵儿就好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父亲面上的担忧松缓了些。
将我送到纪府,梁英向父亲母亲说了我的情况,又叮嘱了几句,就要走,父亲叫人给了丰厚的银钱作为答谢,梁英连连推辞,我拉住她,将银钱硬塞给了她。
管家刚将梁英送出去,纪重商就在一边说:“你这还体弱啊,好得比照青还快,真是祸害遗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