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都是去河北打工的人,最初几个小时李建东还站着,后来坐在自己包上,到了深夜直接躺在地上。但躺得也不安稳,总有人来来去去上厕所,甚至到凌晨1点还有列车员推车卖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八宝粥,引得车厢里怨声载道。车过石家庄,有人下车,他终于抢到一个座位,斜着屁股歪着脑袋饱饱地睡了一觉。
到站是下午两点,他一出站,春日的阳光洒在脸上,让他舒畅无比。那是奥运前第5个月,整个北京城光洁如新,人们和善友好。虽前年冬天来过北京,但这次来的目的不一样,感受也就不一样,不是新奇,而是温暖和安心。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城市,打量着这里的人,这里真的是梦想之地,我要在这里实现我的梦想,他想。
前年冬天从北京回去后,他创业的热情有所减退,但没有完全消逝,所以刘俊豪给他说可以一起做工作室他才还抱有一些幻想。那件事发生后他深刻地反思了自己,觉得啥都不懂啥都没有创业简直是痴心妄想,最适合的一条路也许就是考研,进京华,考研之后或许考博,考博之后或许能当个大学老师,老师有寒暑假,可以自在地干点喜欢的事。
当然,这些规划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时他对什么是研究生什么是博士还丝毫没有概念,支撑起他的只是对京华的向往和对本科时的悔晤。他不是没想过上好大学,只是高考时的意外“成功”蒙蔽了他的双眼,或者说前两年成绩太差让他不敢想自己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他也想过自己再复读一年或许能上个985,但在那晚跨年的鞭炮声中,他已经给自己定下了当年一定要走出去的目标。他太想走出去了,山里的岁月枯燥无味,镇上和县城也安放不下他的梦想,他想去到外面的世界,一一去观看、去体验、去践行从课本里、从报纸上、从电视上读来的、听到的、看到的精彩生活。
但是他的视野却一直很狭窄,在山村里待的十七年自不必说,上大学后又投入了游戏之中,让他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人存在,他们既聪明又努力,既有钱又长得好看,他们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也可以做市场经济的弄潮儿。他想有钱,有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想干大事,干了大事才能体现出自己不一样,可以说,他没有特别明确的梦想,梦想却又无处不在,时不时跳出脑海来,让他觉得自己要努力,该努力,要去奋斗一把,不能再浑浑噩噩。
听说雍和宫附近有很多地下室出租,5号线修通了交通也方便,他出站后直接奔了雍和宫,在一个地下室旅馆写了长住,地下二层,有点潮湿,大概只有3平米,推开门就是床,床头一8寸见方的小柜,但好处在于价钱便宜,350一个月。
接下来他就开始了找工作的计划。此前他在网上看到说有人初到北京一两个月没找到工作,他也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这次他的目标是广告公司或其它公司的市场推广部门,毕竟在锦城时做过销售也做了几个月游戏的宣发推广,多少有点经验。他写了一份还算出彩的简历,一开头并没有罗列自己的全部信息而是用了几百个字简短、精炼地说了一下自己对市场推广的看法,突出表明了自己这方面的优势劣势。市场推广需要创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想法的,文笔也还可以,而劣势就在于经验不足,没多少实际案例。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进好公司肯定无望,而小公司在北京多如牛毛,目前他只需要一份工作能养活自己,钱多钱少、业内前途不是很重要。所以他准备采取广撒网多捞鱼的方式,这也是做销售时带他的老师教给他的,让他尽管打电话发传单,感兴趣的自然感兴趣,不感兴趣怎么说都没用。
从第三天起,也就是3月24号,星期一,他每天去网吧投一个小时简历,不只广告公司,只要招推广和策划的他都投,智联招聘、前程无忧、中华英才网,还有58同城、赶集网等,他把这些网站上的相关招聘信息甚至都翻到了几个月前,短短几天时间投出去了几百份简历。第一个面试电话来自于25号上午,是十里河一个建材市场打来的,接着陆续有朝阳、丰台、海淀、大兴,甚至有昌平的公司给他打电话,他看昌平实在是有点远,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那几天时间,他面试了十多家公司,经常从这家出来马上又得奔赴下一家,最终让他去上班的有三家。第一家是个咨询策划公司,在芍药居附近,负责某一品牌休闲食品在西南地区的推广,要经常出差,工资3800一个月。第二家是个广告公司,只有十几个人,主业是做某一知名保险集团的广告代理业务,自己只提供简单的方案,大部分工作都是外包,苏州街上班,工资2600。第三家也是广告公司,但规模比第二家大得多,是全国知名的4A公司,地点在国贸。但这家公司是让他去学徒,由某一行业知名人士指导,工资2000,毕竟他虽然积极主动也有点想法,但能力和经验实在不够。第一家工资高,第三家有前途,但几乎没经过什么考虑,他选择了第二家,因为去面试的时候他从京华南门过,看到了门里进进出出的同学。
3月31号,来北京第二周的星期一,他上班了。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事,无非是办理下入职手续,熟悉下公司业务,公司每天8点上班,5点半下班,周末双休,公司提供午餐。当天下班后,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进京华逛了一圈,看了看国关楼,又看了看镜湖。回到雍和宫旁的地下室已近9点,他掏出在路边小店买的方便面,接了点开水,剥了段火腿肠,然后用书盖住,等着自己的晚饭熟。这时候,他姐打电话来问他这个生日怎么过的,吃啥好吃的了,他说没吃啥好吃的,就是在外面随便炒了个菜。
是的,那天也是他的生日,农历二月二十四,他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