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刘邦召集群臣、诸将朝会,商议裁军问题。
他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泰然对群臣说道:如今天下已定,大汉再养那么多军队,是给老百姓增加负担。朕想精兵、裁军,让多余的士兵回乡。一来,让他们得以和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回去发展生产;二来,裁军后,必然减少财政支出,财政支出减少了,理应减少赋税,赋税减少了,老百姓的负担自然就少了。如今百废待兴,发展生产最重要,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和睦融融、幸福安康,一直是寡人多年来的梦想。诸将、群臣以为如何?”
话音刚落,张良就站出来拜谢,进谏道:“自古以来,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军事不可随意,随意则无威,军队不可废,废则召寇。昔吴王夫差好战而亡,徐偃王无武亦灭,故明主之治国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居安思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臣以为,首先必须保证国家有一定数量的精兵,用于保卫京师和戍边;其次地方诸侯王卫队人数不得超过五千,诸侯军如果数量过大,将会威胁到朝廷。臣以为,以目前军队人数,可裁军三十万。”
刘邦思考片刻,应道:“子房说得甚是,群臣以为如何?”
这时,将军周勃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裁军,是大势所趋,顺势而为。现在没大仗打了,朝廷确实没必要拿那么多钱粮来养规模庞大的军队。兵在精,不在多,臣以为军师张良说的对。但是裁掉的那些士卒,他们为国家流过汗,流过血,望陛下厚恤之;再者,那些为大汉牺牲的战士,臣也希望给予其家属一定的补偿,以彰显陛下仁德。”
刘邦赞同道:“周将军说得是,我们宁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不能亏待那些为大汉做出过贡献的战士。”
群臣、诸将齐声:“陛下爱护士卒,体恤百姓,实乃士卒、百姓之福,谨尊陛下旨意。”
刘邦下旨道:“丞相和御史朝会后,详细拟定裁军方案。对于遣送回去的士兵,他们都是为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要优待他们,同时还要分给他们土地,给予他们安家费和路费,并免除他们六至十二年赋税。另外因战争而残疾,失去劳动力的士兵,统一由朝廷供养。如今大战过后,人口锐减,土地荒芜,得尽快恢复生产,地方郡县要抓紧制定并落实可行的政策,奖励生育和鼓励耕种。”
丞相萧何和御史站出来,领旨说:“陛下,我们一定加紧办好此事。”
五月,朝廷遣散士兵回家,同时发给他们路费和安置费,各诸侯子弟留在关中的,免除赋税徭役十二年,回到封国去的免除赋税徭役六年,不论留在关中或者去封地,都由国家统一供养他们一年,以彰显大汉皇恩浩荡。
精兵、裁军这一国策的推行,维护了大汉的稳定,消除了诸侯王拥兵自重的隐患;同时为发展郡县经济,释放了大量的劳动力,全国的生产得以迅速恢复,轻徭役,薄赋税,大汉得以传承四百年,宜矣。
项羽败后其小部分残余势力逃逸民间,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季布、丁公,钟离昧等,他们隐姓埋名,浪迹江湖。除恶勿尽,刘邦下令悬赏重金,以求缉拿归案。
季布楚地人,讲义气,好游侠,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名声响彻江湖。当初,项羽让他做将军率军进攻汉军,曾屡次在阵前叫骂羞辱汉王刘邦,其出色的指挥才能令汉军吃了不少亏。
等到项羽灭亡以后,皇帝刘邦出千金悬赏捉拿季布,并下令有胆敢窝藏季布的论罪灭三族。
如此高压态势下,季布躲藏在濮阳一个姓周的人家。
周家主人说:“皇帝悬赏捉拿你,追踪搜查你的人马上就要到我家来了,情况万分紧急,将军您如果相信我,我助你脱困;如果不信我,我自尽以明心,誓死不敢出卖将军。”
季布感动,问:“有何办法脱困?”
周主人回答说:“委屈将军,把你扮成奴隶,以掩人耳目,送您到安全的鲁县,如何?”
季布心想活命要紧,答应道:“行。”
于是周主人便把季布的头发剃掉,用铁箍束住他的脖子,给他穿上粗布衣服,扮成奴隶。接着把他放在运货的大车里,将他和周家的几十个奴仆一同运出濮阳,卖给鲁地的朱家。这样,总算逃过了官兵追捕,保住了季布的性命。
在贩卖奴隶的集市上,朱家主父认出了季布,有意想帮他,便买了下来,安置在田地里耕作,并告诫儿子说:“田间耕作的事,一切都要听从这个佣人的吩咐,并且要和他同吃同住。”
说完,朱家主父连忙乘坐轻便马车来到洛阳,拜见了汝阴侯滕公。
滕公留他喝了几天酒。
朱家主父乘机对滕公说:“季布有何大罪,陛下追捕他这么急迫?”
滕公毫不避讳道:“季布多次替项羽窘迫陛下,陛下怨恨他,所以一定要抓到他才肯罢休。”
朱家主父试探问道:“您看季布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滕公爽快地说:“贤人。”
朱家主父慷慨道:“做臣下的各为其主,季布曾为项羽将,那是职责所在。难道项羽用过的人都要杀死吗?陈平、韩信都曾经在项羽麾下谋过职,也要杀之?现在陛下刚刚夺得天下,就凭着一己之私报复一人,为什么要向天下人显示自己气量狭小呢?再说凭着季布的贤能,大汉官兵追捕又如此急迫,在这样的情景下,他要么向北逃到匈奴,要么向南逃到越地。这种忌恨壮士以资助敌国的举动,实在不应该啊。您为什么不寻找机会向陛下说明呢?”
汝阴侯滕公知道朱家主父是位大侠客,猜想季布一定隐藏在他那里,便答应道:“好。”
滕公等待机会,一天,他趁皇帝心情大好,从容按照朱家主父的意思向陛下奏明。
刘邦再三思考,想到季布确实是贤能之辈,侠肝义胆,忠义之士,加上藤公为他说情,就赦免了季布,借此向天下人展示自己宽广的胸怀。
后来季布被刘邦召见,季布表示服罪。刘邦任命他做了郎中,负责守卫皇宫。
刘邦不但赦免曾经的对手,还委以重任,也只有他才有这般的大度和胆识。
季布宁愿为奴隶也要活下去,能屈能伸,终成汉之名将。
丁公担任楚军将领,曾经在彭城西面率军追击刘邦。刘邦无处可逃,短兵相接的时候,回头对丁公说:“我们两个好汉难道要互相为难吗?!”然后扔给丁公一袋黄金。
丁公于是拿了黄金,领兵返回,汉王刘邦得以脱身。等到项羽灭亡以后,丁公拜见皇帝刘邦,希望他看在以前自己网开一面的份上,给个一官半职什么的。
可是刘邦立马叫侍卫把丁公捉拿,并押送到军营中示众,对众将士说道:“丁公做项王的臣下时,有次拿了钱财,便私下放了我。他身为项羽将领,却不能尽忠主子,被金银财宝所动心,贪得无厌,使项王失去天下的,就是因为他手下有丁公这样的人。”
于是斩了丁公,并且警告部下道:“后世做臣下的不要仿效丁公,丁公吃里扒外,背叛主上,难逃一死。”
季布、丁公同为项羽旧将,为何一个重用,一个被诛杀,差距如此之大?原因就在于,为人臣者,忠字第一。季布为人忠厚义气;丁公私放刘邦,对主子项羽不忠。
在刘邦心里,虽然丁公有恩于自己,但在天下人面前,公不能夺私。如果不杀丁公,后世为人臣不忠者,如何处置?
如此小事,高祖刘邦都考虑深远,为后世训诫,能得天下,亦非偶然。